莫氏点点头,“好吧。看在你懂事明理的份上,把杖罚减为五记。郭妈妈,这里教给你。我和少奶奶去寻园了。”
寻香从怀里拿起一片水参子,交给莲儿,然后搀扶起莫氏向后门走,“祖母。老王大夫回来了,真不知他这一段时间是怎么过的。”
“怎么过的?这段时间我过得可快活了。”老王由后厅下来,精神朗朗地,拍拍一身蓝色的锦衣,“薜吉利那乌龟对我不薄,给我好吃好穿好住,还给我美女,只是老夫一向洁身自爱,没有要那些色物。”
“老王。”莫氏和寻香激动地移步下了走廊。
老王上前蹲在青儿身边,摸摸笙儿的脉,掏出两根银针在她手上和人中上扎了扎,笙儿慢慢醒来,眼角噙泪,小嘴抿得紧紧的,看着莫氏不停地发抖。
“我来带妹妹回屋吧。”明强上前拉着笙儿的手,柔声道,“哥哥背你回屋休息。曾祖母说了,只要你改正错误,就不再罚你。”
“哥哥。”笙儿扑进明强怀里,嚎嚎大哭。
“小小年纪哪里经得起这样大喜大悲的折磨?”
老王一针扎在笙儿头,哭声嘎然而止,宝笙闭着眼睛安静下来,老王收起针,对明强道,“还不快带她进屋歇着?”
“谢谢老王大夫。”明强恭敬地向他作个揖,方背起妹妹往旁边的厢房走去,青儿和魏妈妈连忙跟上。
“有一阵不见,竟有这么多变化。明强这小子的眼神比以前老实了许多。”老王感慨地道。
莫氏却轻摇一下头,只怕他会本性难移,她最担心的就是明强,太过精明懂事,小小年纪太识时务。
“我们还是去寻园叙话吧。”莫氏道。
众人一起从后门去了寻园。
寻香让莲儿泡了早春白梦上来。
老王品着早春白梦,喜悦地道:“寻家这片地还真是宝地,想不到那黑茶树竟然能结霜成冰,变出这样的茶来。”
莫氏笑道,“总共才制得一斤,太皇太后走带了半斤走。”
“珍贵!”老王极宝贝地啜饮几口,才放下茶杯,环视一下大家,“皇上他们走了?大家都自由了?”
莫氏点点头,“薜****现在哪里?”
“在信州有薜****作保障,我过得极好,沛林当初借兵也很顺利。寻飞来接我时,薜****的伤已经好了不少,说来全仗寻香给的水参子,他才好得这么快。薜****在巡城码头听说皇上回宫了,已经跟几个禁卫军进皇城听封去了。我随寻飞寻迁自然先来巡城给谷老太爷请安。”老王看着寻香的脸色,“你身体不对。我给你号号脉。”
寻香脸一红,把手缩在衣袖里不肯拿出来。莫氏笑道,“瞒不过你。香儿有孕了。”
老王哈哈大笑几声,“真的?那可要恭喜沛林那小子了。听说他现在作了右相,那可是一品大员。”
“唉。世上的事很矛盾。原来沛林认真读书,为的便是参加科举,光宗耀祖,如今做了一品大员,可是我们心里反而更多担心。想来,倒不如他回家与香儿厮守着过点小日子安稳。”莫氏叹道。
老王摆手道,“话不能这么说。人活在世上总要做点事的。做大事也好,做小事也罢,要得安稳,还是命里有无。沛林现在的处境,怎么可能你们想让他退,他便能退?”
这话说中莫氏和寻香的心事,她们也明白这事不是大家想怎么就能怎么的。
“彩凤春桃可有进宫?”老王问起另一事。
寻香眉头蹙拢,“正为这事烦。昨天早晨起她们就不见了,青叔已经暗地里打探去了。不知晚些时候,青叔他们可有消息回来。”
老王摇摇头叹道,“这两女子的命真是薄,倒是一直留在青楼里,虽是整日卖笑,却比这个结局更好得多。”
莲儿眼睛一红抹起泪来。
莫氏皱着眉摆摆手,“别哭。今天我看到哭的就恼火。”
莲儿抽咽几下,赶快停住哭泣。
寻香道:“老王大夫平安回来了,先去客房歇着会。我叫飞叔出去打听一下青叔的消息。”
“我去叫飞叔他们出来。”莲儿动作更快,往西院跑去。
寻迁回到屋里刚喝了一阵茶,莲儿就在外面大叫,“迁叔,飞叔,少奶奶有事找你们。”
寻迁跑出来,莲儿不见寻飞,问道:“飞叔呢?”
“他去西居了。”
“他去那里干啥?”
“不知道。我先去应着少奶奶,你去西居找一找他吧。”
莲儿又飞快往西居跑去。
寻迁来到前堂,寻香把这几天的事说了说,寻迁连忙应下事情。
“希望彩凤春桃不要出意外。”老王祈求道。
“寻飞呢?”莫氏没看到寻飞,奇怪地问道。
“他去西居了,莲儿已经去叫他了。”寻迁只得老实回答。
“去西居?”
寻香瞟莫氏一眼,先前在西居后庭,寻飞和青儿眉来眼去的很不寻常,莫不是他去西居安慰青儿了?
莫氏没出声,也猜到了寻飞去西居作什么。
寻飞终于来了,他跑得快,莲儿还没回来。
寻香把事情又说了一遍。寻飞道:“这事我们去办就是。刚才我去西居,郭妈妈罚了强儿,虽然只有五记,可是棒子粗重,明强虽未被打得血肉模糊,身上也是有好几处乌红的棒痕。”
莫氏直接问,“青儿现在哭得厉害吧?”
寻飞一怔,旋即答道,“是的。老太太,小的有一事相请求。”
“说吧。”莫氏猜到几分。
寻飞道:“明强和宝笙毕竟是小孩,尤其宝笙根本就不更事,把他们管得太紧,反而令心里压抑积怨。青儿更是可怜,见两个小主子不好,便难过得很。”
莫氏叹道,“你是不知那两孩子骨子里的性情。明强自小便识时务,懂得趋从利益。宝笙自小被娇惯,不分是非,只喜欢顺从她的人。若是现在不严家管教,只怕谷家的后人将为祸为患。至于青儿,我原来以为她是个见势利的丫环,汪氏死后,她还呆在谷家守着两个孩子,令人另眼相看,只是她不懂教化之道。若是你和她聊得来,投缘,我倒是想请你多劝劝青儿,且莫为了眼前好过,处处溺爱着孩子,养坏了孩子们的性情。”说着起身,向寻飞拱手一礼。
寻飞连忙阻拦,莫氏这话说得有理,感叹道,“我这就去劝劝她,再出去办事。”
“有劳你了。”莫氏拱手道。
“唉……”寻飞转身出去,寻迁跟在后边。
莫氏和寻香对视一眼。老王大夫轻叫起来,“看来寻飞和青儿对上眼了?那不是又要多桩喜事?”
莫氏笑着坐下,“若是寻飞肯娶青儿,我送他们大礼。”
寻香笑一笑,心中更担心明强和笙儿,莫氏说得极对,他俩虽是小孩子,可是自是在汪氏身边习坏了德性,现在若不严教修正过来,将来必定会祸害于人。
不由轻轻抚一下肚子,生孩子养子对她来说是顺理成章的事,可是教导却是最费心神,最难的。想着笙儿的可怜样和明强懂事的样子,心中恻隐心起,自小她父亲对她说过,教育小孩子,要修正他的缺点,除了严教还要感化。
“怎么莲儿还没回来?”这时莫氏发现。
“我去更洗一下。”老王起身么告辞。
“秋惠带老王大夫去客房,并叫人给他弄些热水。我再去西居看看莲儿在干什么。”寻香安排。
西居后庭的东厢房里,莲儿在给明强屁股上涂药膏,青儿被寻飞叫出去说话了。
“强儿,你给我说实话,你恨不恨老太太?”莲儿不信明强心里没有怨恨,设法掏他的心里话。
明强趴在床上,抱着枕头,摇摇头,“原来我觉得曾祖父和曾祖母凶得很,不会对我和妹妹好。可是时间一久,明白了我父亲是个不成器的,我和妹妹在世间生存的依屏只有曾祖父和曾祖母,虽然他们对我们严些,却是为了我们好,希望我们以后长大了过得平安顺利,少些祸事。”
“你真这么想?可我看你怎么是个极会投机取巧的人,见风使舵,很会取舍利害的聪明人呢。”莲儿声音学着孩子的样子,这话说得不好听,但让人听着不是很反感。
明强转头看着她,反驳道:“是你这么看我,还是曾祖母和六婶婶也这么看我?人会取舍利弊不好吗?书上都有教,要远小人,近君子,这不是一种取舍吗?古人说了,谦退是第一保身法,安详是处世第一法……这些圣贤之道,哪一样不是人要懂进退的取舍?”
莫氏和寻香站在门外有一会,听到这话,俱是吃惊,想不到明强竟有这般见地。
莲儿在屋里吃吃笑起来,“你倒是比你那昏爹有学问。好了,我不问你了。不过你将来若是恩将仇报,我便不饶你。”
“强儿不敢。强儿只想好好读书,将来谋得一官半职,养活青儿和妹妹,给妹妹找个好婆家。”明强认真地道。
“老太太,六少奶奶。”屋外传来青儿的声音。
明强吓得连忙闭上嘴。莲儿笑一笑,站起来看着外面,莫氏和寻香走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