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侯爷府座落在皇城西隅。
清晨,观音寺和慈悲寺的僧尼从侯爷府后门鱼贯而入。寻香和涛叔他们已经扮成剃头僧尼藏在后门的一座小屋里,当僧尼队伍经过那座小屋时,寻香他们从小屋里出来,悄悄跟随在队伍最后,跟着僧尼们边走边诵观音咒。
养心阁在府后一片花园里,正厅已经布置置成佛堂,几十个僧尼缓缓进入,老马侯爷和周氏带着几个老仆着素色衣,恭敬在佛堂前。
“二位主持,各位法师请。”老马侯爷将众人迎进佛堂。
佛堂里正中摆放着彩色观音瓷像,香案上高烛明香,摆满水果鲜花和金箔元宝。
主持率众站在观音像前,虔诚诵经。老马侯爷和周氏跪在侧旁,阖手闭目,跟着法师低声念诵。
寻香他们站在最后一排,不敢乱动,只勾头跟着唱诵。
午时,吃茶斋,斋房设在养心阁左侧的房子里,两个主持跟老马夫妇进了旁边的小屋。
“请二位主持用茶点。”老马侯爷和周氏亲手将两套斋摆在主持面前。
观音庙的慧琳主持念声佛号,端起茶品一口,赞扬道:“好香。”
慈悲寺的觉明主持,亦赞道:“佛香四溢。”
周氏喝一口茶,却是一怔,这茶味似曾相识。怔怔地看面前的两盘茶点,尝个小饼,却是巡城的寻家茶饼味,不由一震,府里的人怎么会采办到寻家的茶和茶饼。
老马侯爷喜悦道:“今日乃观世音大士之出家日,府里的茶点师傅开悟了,茶点味道做得这么特别。”
周氏笑道:“这茶点里好象带着茶香。”
慧琳笑道:“缘来自香。”
老马侯爷看着周氏:“这茶点不是府里做的吧?”
周氏笑道:“应该不是府里的东西。”
觉明道:“曾听闻巡城寻家有用茶味做茶饼,曾经有施主以寻家茶饼布施慈悲寺,这味道跟我曾经吃过的茶饼一模一样。”
老马侯爷不出声,寻家的茶行都被威远侯爷占了,恐怕寻家早不做茶饼了,莫非厨房里新请了师傅,便问周氏:“府里添新师傅了?”
周氏看着罗妈妈:“最近厨房里有新添人手吗?”
罗妈妈摇摇头,心里却疑惑地看着桌上的茶点,寻家的茶点怎么会进府里呢?
“这茶点和茶都极好吃。”老马侯爷由衷地赞扬。
“善哉善哉……善缘来……”觉明和慧琳同时道。
隔壁的斋室里,传来几个下人的吆喝声,“你们是谁?竟然敢扮着观音寺和慈悲的寺的法师?”
茶斋按人头摆设,有三个弟子在佛堂上香来得晚,没有吃到茶斋。马家的一个管事和婆子发现多出三个人来,两个寺庙的弟子各自清点人头,寻香他们露出馅来。
“我们是来敬佛的。”寻香早有准备,平静地答道。
“请问几位是哪个寺庙的?”那管事声音严厉地问。
寻香反诘道:“我们乃观世音的信众,今日乃观世音出家之日,听闻马家有法会,所以前来凑趣。佛门广大,众生一家。如是马家的法会只接纳某一家寺庙的弟子,那不是让佛门变得更窄?”
老马侯爷夫妇和两位主持走进来,周氏见到头顶光亮的寻香,吓了一跳,不过一月,寻香就出了家?她竟然出现在马家的法会上,难怪马家会有寻家的茶和茶点。
寻香与周氏对凝一眼,周氏装作不认识她,目光平淡,心里却有一丝莫名的喜悦。
“这位师傅的话说得好。既是佛门弟子参会,马家的法会当然没拒绝的理由。”马侯爷盯着寻香看了一会,又看看她身后的两个和尚,心知有异,并未立即驱逐。
觉明合掌道:“善哉善哉。马老太爷,我们先去佛堂了。你们几位慢慢叙聚。”
众法师跟着两个主持去了佛堂。
马老太爷道:“几位师傅,我们要去佛堂了。”
“南无阿弥陀佛,我们当然也要去。”
佛堂里传来低密的诵经声,和空灵的木鱼声。一直到晚上戌时,马府才安排了大家歇息,和尚与尼姑分别被安排在养心阁的两个客院里,马老侯爷没有追查寻香他们的来历,吩咐下跟观音寺和慈悲寺的一样好好招待。
马家接连作了三天法事,到九月二十一日,观音寺和慈悲寺的主持告辞离去。客院里只剩下寻香和海涛他们。
马老侯爷每日只静坐禅房,只令下人们好好款待,仍然不召见寻香他们。
虽然马老侯爷一直不问寻香他们的来历,寻香隐隐感觉到马老侯爷并不是不可接近,只是没有一个打动他的理由。
周氏也一直静默不动,寻香思付上,也许应该先见见周氏,至少她不会排斥她的。
等待不是办法,寻香决定以进为退。
海涛叔和寻飞早已摸清马侯爷府里的分布,这晚带着寻香去了正院找周氏。才到正院落,就碰见罗妈妈和个丫环,端着参汤从厨房过来。
“罗妈妈。”寻香向她福了一礼。
罗妈妈两眼冷漠,平淡地道:“请问师傅你要找谁?”
“寻香希望能见到老夫人。”
“跟我来吧。”
周氏心里一直掂着寻香来了马家的事,为了不逆老太爷的性格,她没有擅自召见寻香,罗妈妈带着她来到正院上房。
成氏和马铃儿正在周氏屋里聊天。
罗妈妈先进禀报:“老夫人。寻香来了。”
周氏笑道:“既然来了,就请进来吧。”
马铃儿又惊又喜,“寻香来了?她怎么想着来我们家?”
成氏去过佛堂,却未留意到寻香来了事,听得此事,也是一惊,却未出声。
“寻香见过老夫人,夫人和铃儿小姐。”
寻香一身出家服,头顶剃得光亮,吓得铃儿从软榻上跳起来,拉着她不相信地道:“不过一月,为何你要出家?”
成氏惊讶极了,寻香不是有丈夫的吗,怎么会出家呢?
只有周氏两眼慈祥地看着她,“既然是寻香来了,虽然马家才结束了法会,我还想听师傅念念《金刚经》。罗妈妈,给寻师傅搬个软座吧。”
“你快告诉我,你为何要出家,而且怎么来了我家呢?”马铃儿一身锦衣,满身光辉,显得美丽高贵,一双大眼睛天真地看着寻香。
“铃儿别闹。待祖母听罢《金刚经》再说吧。”周氏说话时,已在软榻上盘起双腿,俨然一幅听经的样子。
“寻师傅请坐。”
两个丫抬了张软座来,寻香谢了礼,坐下,双后合十,开始诵经。
周氏手一挥,成氏拖着铃儿,“我们出去别搅了祖母的清静。”
“我要听寻师傅念经呢。”马铃儿并无听经的兴致,只想问寻香为什么会出家。
“跟我走吧。”成氏了解女儿,强行将她拖走。
屋里只剩下寻香和周氏。
周氏直接问道:“说罢,你是怎么来我家的?”
寻香起身给周氏行了一礼,“老夫人,寻香收到你送来的钱,十分感激。寻香现在有难,觉得老夫人可以帮助寻香和沛林。”说着寻香露出手上的紫红玉镯。
周氏盯着玉镯,走到她面前拉着她的手,轻轻抚摸着它,眼神充满回味和惊喜,“你从哪里得到它的?”
“寻香得到偶然,只是不知它的来历,想老夫人见多识广,一定能帮寻香解惑。”
周氏又拿起她的左手,翻看着她手上的戒指,嘴唇不住哆嗦,“这是沛林母亲给你的?”
寻香点点头。
周氏哽咽着抱着寻香,“可怜的孩子。”
寻香心中一暖,从她怀里感受到一股暖意。周氏是有情的,心里认沛林。只是她有苦衷,逼得她不敢认而已。
“你希望我怎么样帮助你?”周氏牵着她坐到软榻上,摸摸光光的脑袋,心疼道:“傻孩子,要进马府,也不必弄成这样吧?”
“锦县的马老爷把我扮成这样,才混进法师队伍,去到佛常。”
周氏想了想,记起有这个人,却想不起他的样子,“你说的马老爷应该是侯爷的堂弟马本清。去年,他可是遭了大祸,弄得倾家荡产,也是怪可怜的人。”
寻香乞求道:“老夫人。我想见老侯爷,想了解当年的事情,若是不弄清当年的事,便无法帮助沛林,他这么年轻,总不能让威远侯爷拿着当年的短,让他一生都不得安宁吧?”
周氏叹道:“其实老侯爷吃了你做的茶和茶点,心里也颇感慨。不是他不帮你们,是这事的确不好相帮。”
寻香问道:“当年杨门一案倒底是怎么回事?”
周氏痛心地道:“当年事出突然,杨门在一夜之间从忠臣变成贪臣。当年周正的父亲周明山,是前朝皇上的亲信侍卫,后来一跃为一品将军。杨门一案应是周明山所为,当时带兵抄斩杨家的正是周明山。让本朝的德宗皇上,还不放过当年的杨门一案的,仍是威远侯爷周正。”
“如今皇上昏头了吗?”
“那倒不全是,只是他重用了奸人,身边没个清明正直的人,所以才会这样。”
“如果我见皇上,以寻家的名义能为沛林求得机会吗?”
周氏思索道,“这个不容易,你为沛林求机会,周正和薜****肯定会从旁作梗。”
“那……”寻香看着周氏,不知这时该不该打听沛林母亲身世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