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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有个声音在叫我

不知道其他地方的风俗,但是在我们这儿,有亲人去世是要守夜一晚,就是头天晚上不睡,要护着长明灯不灭,同时也要不停的给已故人烧纸钱。

在十二点之前还会有敲锣打鼓,请来的乐队班子不停的唱歌,邻居们也是会做作陪,但是一过十二点,祠堂就会安静下来。

大家该散就散,王爷爷最后走的时候倒是来打了招呼,说“一和,你外婆知道你孝顺,不用等那么久,你要是困就早点回屋里休息一下,明早还有事情呢,回去睡没事的”。

“王爷爷,没事,我不困,我再多陪陪我外婆一会儿”

更深露中,祠堂是半露天的,我看着王爷爷点点头,将自己的外套脱了下来递给我。“谢谢王爷爷”我自然接过衣服,我欠邻居们的一句还不清,也就没必要这样子,扭扭捏捏的反伤上了感情。

王爷爷走后,就只有我一个人了,这个夜晚没有月亮也没有星星,也许是天气还不暖和的缘故吧。偌大的祠堂里现在就剩下我一个人,眼前的锡箔纸烧起来,火势出奇的望,有风刮过,火苗呼呼作响,我下意识就裹紧了王爷爷留下的衣服。

环顾左右,到处都是纸花圈儿,外婆寿棺的地方两个纸人眼睛大大的,空洞的可怕,我似乎总会往乱七八糟的地方想,只好又把眼睛收回来开始烧纸钱,没有钟表,我估摸着肯定有两点了。

长明灯开始忽明忽暗,我凑过去瞧了一下,发现是没有清油了,于是弯下身子,趴在灯前,将清油添上,又拿手去拨弄一下棉芯儿。

突然......我的后面传来了一点声响。

我下意识的就回过头,什么也没有,只看到一条毛茸茸的大尾巴。原来是小动物,我不由自主的就放下了一口气,轻松起来。不过这寂静的夜,突然就变得也不是那么宁静自然,倒感觉是一种风雨来的前夕。可是我还不想走,想再多多陪我的外婆一会儿,我应该镇静一点,像个大人,无所畏惧的那样子。

于是在心里默念着”不用怕,没事,这是你外婆,又不是不熟悉不认识的,不怕不怕”。说着说着心里就好受些,我想守夜的时候为什么要一直烧锡箔纸也是有道理的,晚上暗,没火光肯定吓人,而且夜深了就寒凉起来,烧纸还可以取暖,于是我又跪了回去。

......突然,

一种不同于老鼠的响声出现了,我清楚的感受到了一种压力,这绝对不是什么小动物。

轻轻缓缓,好似人走路的声音,但是又感觉一点重量也无,因为不是在这寂静的夜里压根听不出这是什么。我背对着这个声响,光照不到,惊的我不敢回头。

想起隔壁村子里的小哥哥小时候吓我,就给我讲过半夜不能随便回头。说是人身上有三把火,头顶一把,两肩各一把。一回头就会被自己吹灭。到时候妖魔鬼怪什么的就很容易上身,那就惨了。

也许是人一到这样的时候就会开始胡思乱想。我没由来的期待着这也只是像刚才一样,只是小动物偷偷溜过我家门口。虽然这不是我家门口,然而我越想,我就越能感受我自己是在装镇定,因为我看到我的手在火光下抖动的厉害。

“一和?”

这是?

好像是?

转过身一看不由叫出声:“陈四爷?”吓了自己半天我才发现真的是人,

“你怎么了,我看你跪在这里半天不发声,我还以为你睡着了呢?”陈四爷用一种平时我都没有见过的戏谑语气,但是不得不说,这种戏谑的语气让我很镇定,有人味儿。

“没事没事,刚刚我还以为...不说了,吓死我了,陈四爷,现在都这么晚了,你怎么到这儿来了。”我连忙把地腾出来一些,按照规矩,来了的要烧一些纸钱给逝者。我于是从旁边拿了一些递给陈四爷。

陈四爷顺手接了过去,一边烧一边说:“担心你一个人害怕,来陪陪你,反正我晚睡。”

陈四爷就是特意来陪我的,我清楚着呢,我拉了拉身上王爷爷的衣服,心里头明白,大家对我都好。我很感激。

有了人陪,我就开始安心起来,直到早上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我就睡在边上,身上盖着王爷爷跟四爷的衣服,这个时候人开始又多了起来,进进出出,把衣服放在旁边凳子上,到时候一进祠堂就看得见。我也该回家去收拾收拾自己了。

停灵三天之后,就应该下葬了,早早就被叔叔伯伯们帮忙挖好的地,地方是选在外公旁边。下葬之前要放鞭炮烧香,还有一只公鸡作陪。陈四爷拿出备好的一张纸,口中絮絮叨叨,然后放入其中烧掉,我看不清写了什么,不过看得清也不是我能懂的。不过神奇的是那张纸上的字迹依在,并没有因为被烧掉而灰飞烟灭。

接下来就是落棺,我穿着长长的孝服,跪在外婆的寿棺前面,陈四爷又开始念念有词,开始像我这边撒米,其中还有茶叶什么的,撒完之后,示意我抓一把坟前土。一切完成之后,就是落棺。陈四爷让把外婆的长明灯拿来,一把磕碎在了旁边的石头上。

我已经许久不落泪,这一刻不知道为何,突然觉得特别伤心,这灯这油究竟是代表什么呢?油尽灯枯,从此我跟外婆就真的是天人两隔,永不相见了。

“外婆啊,你怎么就这么狠心丢下我就这么走了.......”

“.......啊.....我不要啊,我不要丢下外婆一个人..我还没有孝顺外婆,外婆就这么走了啊....“

这时候,除了填土的人,其他人都开始往村子的方向回去。陈四爷说“一和,往回走,不要回头,记住了”

于是又返回去指挥。我开始被人流推着跑,我看了一下旁边的人,所有的人都一个方向的往村子里去,神色匆匆,竟然真的没有人回头。

我不知道为什么陈四爷为什么会讲这样一番话,我只是听了。只是我人小,走得慢,我看着旁边的人一个一个超过我,我好似怎么也赶不上她们。

就快走的只剩我一个的时候,我突然听到有人叫我。

“一和”

这声音好似谁叫我,很亲切,特别熟悉。我刚准备转头看看究竟的时候,一双手突然遮住了我眼睛,带着我往前面走。“我不是让你不要回头吗?”

陈四爷!

用手把陈四爷的手掰开,我说“刚刚有人叫我,所以我才想回头,但是不是我故意的”。

“那你看见什么没有?”

“没有吧,刚刚一蒙,我好似吓忘了。”我很无奈,应该是没看到什么的,只是我很好奇,怎么会有人凭空叫我名字,不过想来是我太累了,出现幻觉,所以就没在意了。

“一和,我待会陪你去整理一下,你外婆跟我说,让你去我哪儿住一段日子,你三哥哥不日会来接你。”陈四爷再一次的提醒了我,我有一个陌不相识的哥哥会来接我。这难道是外婆的安排吗?毕竟她走后我就没有亲人了,我才上初三,读书也是一个问题。

不过我坚信,外婆是对我好的。

所以我回答了一声“那你等我一下,我很快的”,毕竟以后,也不知道仰仗谁,就先这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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