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人去世后,村子里都是实行的土葬制度。躯体会放到村子里面的祠堂里,可以说停留三天,只要是去世的人都会到祠堂里走一遭。在这里生活了这么多年,我是无比熟悉的祠堂,现在又是无比陌生。
乡下的习俗不同于别处,比较隆重繁琐,无论生前是什么样子的人,死后也一并烟消云散,厚葬是在世的人能够给与最贴切的祈愿。
当然,外婆就只有我,然而这些习俗我是不清楚的,我只能看着陈四爷让李大婶子帮外婆净身,帮外婆穿上早早就准备好的衣服,鞋子。这些每个老人都会早早的准备事物,我看着,眼泪又止不住的下来,外婆生前我什么也不会,可是她却连死后的事情也想好了。
我好似光长大了一个人,什么用处也没有。
陈四爷突然动了,把我拉到一边,给我擦了擦眼泪说:“你去换件衣服,把身上穿的这件脱下来,待会,放在你外婆的寿棺里,会给你带来好运,要是你外婆有什么长物,也就是平时常带在身上的东西,也一并拿出来,待会让你外婆带走“。
他既然这么说,我也只好照做,毕竟我什么都不懂,能够仰仗的也只有他们了。于是走到里屋,把衣服换下来叠好。
要说长物?还好外婆跟我相依为命,我清楚的知道这个家里所有的东西,我知道外婆喜爱的东西。那是她跟外公结婚时,外公送的一只银簪子,后来外公去世,就再也没有拿出来带过。外婆黑白交互的长发就只能用黑色头绳捆了那么一圈又一圈。
后来年纪大了,头发也掉的差不多,捆的圆圈更多,但是却小的可怜。就是想用也用不上银簪子了。以至于她走,也没能带上外公送他的银簪子体面的走。
我打开装衣服的旧木箱子,开始翻找那只银簪子的下落,果然不出我所料,就在这底下用蓝布包着,结果我一拿,居然是一本书,接着就听到外婆的银簪子掉落地上的声音,清脆的透了出去,我不由自主的被吓的抖了一下。
这时候突然传来一声响。
“一和?你找到了吗?”是外头陈四爷的声音。
“哦....哦,就来了”我连忙从地上捡起银簪子,往口袋里一放,顺手就翻开了蓝布包,呈现在我眼前的的确是一本书,不过很古怪,这是线装书,虽然是在乡下,但是这种线装的也不多,我随意翻开看来,第一页写着字,我瞄到落款是外婆的芝字。
......
外婆,姓李,单名一个芝,难道这是外婆的遗言?无数的谜团就在我心中得不到解释。我刚想打开第二页。结果外头又传来陈四爷的声音:“一和?”
我无处可放这本书,好在薄薄的,不厚,我就直接勒在我裤腰袋上,用衣服盖着,一点也显现不出来。就小跑出了里屋。带着我换下来的衣服跟外婆的银簪子。
“一和,你去帮你外婆把簪子带上吧。”
我看着满脸皱纹的外婆安静的躺在那里,感觉就如同往日,好似没睡醒的模样,我轻轻将簪子别在外婆的发绳上,又亲了亲她,终于抑制不住内心情绪的激动。“外婆啊”
“外婆啊,你怎么就这么走了,......一和怎么办啊......一和不能没有你啊”
李大婶子还有邻居们都过来拉我,“一和啊,你让你外婆安安心心的去吧”
“是啊....人死不能复生,你保重一下自己啊”
一把我拉开,陈四爷指了村子里的四个小伙子,左右一台,就把我外婆抬起来,陈四爷递给了李大婶子一把伞,说“待会退着走,把伞打上,挡一下一和外婆的脸”。李大婶子点点头表示明白。
然后又安排我带好外婆的遗照,放在胸前,带头先走,面对我外婆的方向一步一步朝祠堂的方向走去。
祠堂离外婆家也不远,一会儿就到了。先是将外婆放在早早垫好,软实的被子上,然后李大婶子就拉着,让我伏在我外婆身上哭。
另外一面陈四爷开始垫棺材,我已经是哭的昏天暗地,至亲之人离去比切肤之痛还要难受,朦胧中看着陈四爷在哪里指挥,记得先是放入了石灰,放入了白米,放入了瓦片,听到陈四爷说左三右四,放了个单数,再是将外婆跟被子一并抬起来,就这样放进了寿棺,陈四爷也不忘记招呼我“一和,把我让你换的衣服塞在你外婆的颈边去”。
我呆呆的行动,走路犹如千万斤重。看着外婆,已经成了紫色的嘴唇,又好似变了模样,将衣服放在她脖子边上的时候,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凉,凉的的不能动弹。
一般来说,这个时候的棺材只盖一半,等来参加悼念的亲人们看最后一眼,但是外婆只有我一个亲人,大家都知道不会有其他人会来悼念,于是我就眼睁睁看着棺材就这么全部合上了。
我已经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什么眼泪也没有,我就眼睁睁的看着,一动也不动,就好似谁给我装了颗钉子,就定在了原地。
此时我站在这祠堂的中央,好似这中间躺着的是我自己。看着这一圈一圈邻居大爷大娘们送过来的纸花圈,纸人,整个祠堂亮堂的一点悲伤的气氛也没有,花花绿绿的花圈儿摆了一个又一个,还有不停穿梭的人,我就这么直挺挺的诶外婆跪下了。
王爷爷请来给外婆唱歌的乐队就开始不停的在唱歌,鼓声,鞭炮声,人声,歌声,就这么开始嘈杂了起来,跟我格格不入,跟悲伤格格不入。
陈四爷蹲在我跟前,拿出一个小勺子,往里头加了清油加了棉线,说:“一和,这是你外婆的长明灯,你现在点上,看好不要让灭了”
我接过灯,放在外婆寿棺的下面,用打火机一点,一下子窜出火苗来,印着外婆的棺材,就算这祠堂如此热闹,依旧不敌此时情景阵阵凄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