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在今早的时候过世了。隔壁王爷爷拖着佝偻的身体来学校找我,告诉我这件事情的时候,我一下子没缓过神来,脚一软就坐在地上。王爷爷连忙把我扶起来。然后帮我跟老师告了假。
回家的路上我就再也掩盖不住情绪了,心像是被人刺了一刀,冷不丁的抽出来,再刺进去,那种绞痛的无力感,最终是连哭都没有声音,只剩眼泪哗啦啦的流。
王爷爷已经快八十岁,安慰我说“小和,人这辈子都有这个时候,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咳咳…你外婆这个年纪,没有病痛的去了,说上来也是好事情”
“王爷爷,你说的我都知道,可是….”我又忍不住哭起来,带着哽咽说“外婆可是我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啊”
我叫一和,但是我不姓一。我从小就没有姓,只有名。外婆说,她是在村口的柏树下捡到我的。那天风特别大,她去看自家地里的菜棚子有没有被大风刮跑,路过村口的时候看见了我。
外婆说我那时候特别可爱,软萌的一团。我冲她一笑,顿时大风就停止了。
她觉得我肯定是上天派来的福星。就把我带回了家。
外婆说,因为不知道你的父母姓什么,她就去找了陈四爷,帮我取名字。他说陈四爷就给你取名叫一和。
当然,故事还有我不知道的一面。
村里的陈四爷,是村子里唯一的风水先生。建房,白事,选址,都少不了陈四爷。奶奶跟陈四爷说明来意,他抱着我仔细看了看说,顿时满脸惊讶。
连连说:“张家媳妇,这孩子你看到她的时候,有名字吗?”村子里之前也捡到过娃娃,都会是父母写好名字放在娃娃的肚兜里。
外婆摇摇头。可陈四爷点点头,表示知道。并且默默的自言自语“我就知道,难怪没有写姓名”转转头对着我外婆说“张家媳妇,话我不多讲,这孩子你那儿来的就送到哪儿去吧”
外婆满脸高兴的脸顿时沉下脸来。
陈四爷看到我我外婆的脸色,说“张家媳妇,做我们这一行讲究因果循环,凡事自有定论。话我是说到这儿了,看你自己吧。”
“四爷,你取名吧,这还能出什么事情不,这三九天的,若是我没看见还好,看见了就不能让她冻死去”
“诶,造孽造孽”陈四爷在心里暗语。接着又从抽屉里摸出纸跟笔。“张家媳妇,你今日把她送到我这儿让我取名,也算是与我有缘,我才敢担着给这女娃娃取个名。”
然后陈四爷就开始提起用毛笔蘸满了墨汁,那笔鼓胀墨汁都快要渗透出来,“但愿她今后能给你家带来和顺,就叫一和吧。”
也不知道为什么,我听到陈四爷说的这个名字,才刚出生的我竟然笑的格外灿烂,外婆看着我笑,她也笑了。连忙向陈四爷道谢,将准备拿到集市上买的一篮子鸡蛋,放到陈家地上,抱着我就回家了。
正是因为外婆的仗义,我活了下来,也从此就算有了名字,一和。但是陈四爷家中,外婆跟我却再也没有去过。
似乎注定了的,自从我来到家里之后,日子却是一天一天的难过起来,次年就赶上了百年一遇的干旱,收成很不好,全村人人自危。无奈陈四爷给我取的名字也没有起多大作用,过得也并没有和顺起来,而且,在我来到外婆家中的第三个年头,外公去世了。
还好,在这个村子里头,民风淳朴,邻里邻居都非常好。我已经不记得外公的模样,却记得他去世时候整个村子都是白花花的一片,村子里的气氛沉痛悲哀。
那个时候,我又见了一次陈四爷。说起来这还是他给我取名之后我第一次见他,相对于外婆他们。陈四爷年轻的不像话,像是岁月就这么忽略了他,当然,这只是我的感觉。
陈四爷前几天在村子外面给外公选了阴宅,自家的地。当时手舞足蹈,蹦蹦跳跳,回来跟我外婆水说:这块地,福泽宽厚,外婆听到这句话,脸上的喜悦冲淡了悲伤。
不多说这没用的,自此家里,也就剩下了我跟外婆,那时候年岁尚小,离现在日子也久远,不知为何却清楚记得家里艰辛,外婆年近七十还在地里劳作。家里养了十几只下蛋的母鸡,每天留下一只给我吃,其他的都要卖出去。
现在想想就是心酸,但是无可奈何的。还好现在国家政策好一些,种地什么的都有补助,外婆也有低保。
终于光景稍微好了一些,可是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却突然去了。
王爷爷拖着我回到家里的时候,左右邻居都到了,家里丧葬的氛围浓厚,到处都是邻居们帮忙布置的,白花花的晃我的眼睛。外婆就躺在床上,
王爷爷说“丫头,去看你外婆最后一面,去吧”
我刚忍住的眼泪此时又再次决堤。回想起今天早上外婆还将煮熟的鸡蛋塞到我的手上,让我好好学习,现在却冷冰冰的躺在床上,我嚎啕大哭,心里一阵阵的抽痛,都宣泄不了我的悲伤,我忍不住大喊起来“外婆,你起来啊,起来啊。小和在这里啊,你看看小和。”
在此之前,我真的从来没有想过,如果现在剩下我一个人,会怎么办,现在我也不想想,不敢想,但是现实却摆在我的面前。
“小和,不要哭了,你外婆要是还在,看着你这样她心里也不好受。”
“是呀是呀,小和你就不要哭了,你外婆是个好人,她这边后事,你也不用担心,我们会帮助你的”隔壁王大婶子说。
“小和,对啊,你就让你外婆好好的走啊”
邻居七言八语的安慰我。我也知道,但是我心里苦啊。虽然我是外婆捡来的,但是我也是血肉之心,外婆这样待我,就是我至亲之人,这人眼睁睁看着去了,我能好受吗?
可是外婆却也不能这样不下葬,于是我转身跪在地上向乡里邻居们磕头。邻居们七手八脚的就来扶我。
“诶呀,小和,你干嘛跪下,快起来”
“小和,你起来…….”
“起来,小和,快起来…….”
我擦干眼泪,哽咽的说道“各位爷爷奶奶,叔叔婶子,小和自幼就被外婆收养,现在还没有好好报答她外婆就去世了,而且我还没有能力将外婆厚葬,还请您们帮助小和,小和来日必定重谢各位。”我知道我的话轻飘飘的没有一点分量,但是现在摆在我面前的就是这样残酷的现实,红白事我不清楚,而且我也并没有能力。
“小和,这是什么话,张家媳妇去了,我们自然要帮衬一把的,不为你,也为张家媳生前是个好人,邻里邻居的都帮衬着,谁都不会拒绝的”王爷爷首先站出来说。
“是呀是呀......”
“......是呀是呀”
于是在邻居的帮助下,终于按照流程将奶奶移进棺了。
王爷爷递给我上三支香,我点燃给外婆插上。但是惊奇的事情发生了,香,没有燃。我以为是香受潮了,只能又拿下来小心点上,结果还是没有燃。
我跟王爷爷说“王爷爷,这香我点不然,应该是受潮了”
王爷爷于是换了香给我点,然后还是一样。
“给我点点,”王爷爷接过香用火烤了一下,也并没有受潮,于是尝试点燃,结果跟我之前一样。
王爷爷转身看着我说“小和,这种事情我也不清楚,但是又马虎不得,你去请陈四爷来,让他来看看”
我只能忍着难过,跑向村口陈四爷的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