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妾——"她脱口而出的想要说些什么,却被他那漫不经心的模样生生卡在了喉咙里,只觉受了莫大的委屈和屈辱,于是愤然转身,拂袖便走。
"站住。"
他终于将目光落在她身上,并起身走至她旁侧,安雅誉回身应对,两人呈相错之势,只听他低沉的嗓音凑近耳畔道:"你知道这皇宫中最容不下的是哪八个字么?"顿了顿,他轻描淡写的将答案吐了出来:"是不识好歹,忘乎所以。你须掂量清楚自己的身份。"
说完,他昂首向前走去,边走边道:"你好好留在朕的寝宫,既然召了你来,便没有送回去的理,否则传了开去大家都难堪。"
她暗地里握紧了拳头,以仅剩的几丝气力压抑着声音的颤抖:"臣妾没什么好难堪的,这些我并不放在眼里。"
彦佑停住脚步,似带着讥讽回道:"你放不放在眼里朕不知道,朕只知道若传了开去你们安家定会拐弯抹角的来指责朕的不是,到时朕只能被迫宠信于你。也许……"他给她一个揶揄着冷笑的侧脸,"这说不定也是你所希望的呢。"
"皇上尽管放心,臣妾自己的事,向来不跟家族扯上任何关系。"
他最后扫了一眼安雅誉铁青的面容,笑道:"如此甚好。"便迈门而出。
这边厢凌萱刚脱下外袍正要上床,互听殿门被"咚咚咚"敲了三响,她以为是刚离开不久的珍儿落下了什么东西,便直接应允道:"进来吧。"
门应声开合,凌萱爬上床头一边整理铺盖一边问道:"是不是忘了拿那熏香?之前还爱不释手的,怎么走时就忘得一干二净。"
"什么熏香?"
男子的声音在这静悄悄的深夜里赫然响起,显得既有磁性又十分清脆。凌萱被吓了一跳,条件反射的一把扯过被子护主身体,惊吓的盯着他看。
彦佑觉得好笑,于是不屑道:"你有什么好遮的,里面又不是没穿衣服。况且……"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底衣确然裹得严严实实,虽感觉上不雅,但着实让别人占不到半丝便宜,于是羞恼的将被子仍开,一边伸腿下床一边没好气问道:"况且什么?"
"况且你又不是没被朕看过。"
哐镗一声,她脚没踩稳一屁股从床边上摔了下去。
他笑意更浓,拉出凳子自顾坐下,淡定道:"怎么,朕说错了吗。"
凌萱疼得龇牙咧嘴,扶着腰才勉强站起,粗暴的抓过外袍一边往身上套一边狠狠道:"你大半夜跑来做甚?那一票娇妻美人儿还不够你折腾么!"
其实彦佑本没计划要刀她这里来的,只是在外面晃着晃着就晃到了熙春阁。一定是福莱那鬼奴才刻意带的路,他想。
他撇了撇嘴,"她们可都是你选的,和朕有什么关系。"然后自觉的翻起茶杯,滴溜溜倒满。
凌萱偷斜他一眼,不屑道:"我听说的可不尽然哦。据说……皇上这连着一个礼拜乃是不间断的召各位妃嫔陪寝,一整夜一整夜的亮着灯火,兴致应该是很好的嘛。"
她的话甚是阴阳怪气,彦佑听在耳中略觉别扭,不自然道:"什么兴致不兴致的,通宵点灯是因为……"
"这种事皇上又何必明言?只要高兴就好了,咱们都是懂的。"
他直直盯着她看了半晌,忽然开口:"是吗。今晚朕也打算在你这里通宵亮灯。原来你什么都懂,很好。"
凌萱一口水呛在喉咙里,顺气之后黑着脸将杯子狠狠顿回桌上,冷冷道:"皇兄说话是越来越没有分寸了,这种玩笑是随便开得的么。"
彦佑晃着酒杯,不急不慢道:"朕原本什么也没说,是你自己往歪处想了吧。"
"你!"
"段贵人的尸体可有处理干净?"他及时将话题跳过,大晚上的没什么兴致同她斗嘴。
"子宁日日跟在你身边,私底下你就没有问过他吗?"
他瞧她一眼,平静道:"你让他帮你偷运尸体,掩盖罪行,已然是帮凶行为。他是帮朕做事的人,知情不报不说,还越界行事,论理应当重重处罚。可连你这真凶主谋朕都没有责问,便更不好去拿他的罪了。因此,不同破这一层是免得大家难办。"
她表示理解的点点头,想了想后回道:"子宁说他已将尸体运到了城外,找了个山头处风景秀丽的地方葬了段贵人,不至于做孤魂野鬼……"说着她叹一口气,"段贵人是无辜的,都是我们不好,我们害死了她。"
彦佑瞧她懊恼自责的模样,淡淡道:"这对她未必是件坏事,若留在宫中,不知道有多少痛苦和磨难等着她。早些解脱也好。"
凌萱嘟囔一句:"又不是人人都似我这般命途多舛,她若留得命在,一生荣华富贵还是享得的,哪有什么痛苦与磨难。"
他冷哼道:"你当皇宫是什么地方?只要那些被城墙远远隔离的老百姓们才会幻想这里是歌舞升平四季如春的人间仙境。可实际上呢,"他难以察觉的苦笑一声,"哪里是什么人间仙境,人间地狱倒还贴切。这里没有一个人是真正快乐的,人人都患得患失、处心积虑。"顿了顿,"因为欲望并不只有给人带来满足的那面。"
她偷偷打量他眉宇间的神色,淡漠中似隐藏着点点落寞,就如同冬日的一湖碧水,冰冷刺骨,却又漾着柔弱的波纹,这感觉好像是哪里有一道伤口,保护得很好,然而却始终无法愈合,一直在某个掩藏得很深的地方隐隐发作,静静流血。
凌萱瞧见他这样的神情,竟有些为他心疼,于是换了一副较为温和的口吻,岔开话题道:"世间哪有人是真正开心的呢,诗文中道‘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自古难全,开心与不开心不过也是相对而言的了,皇兄何必计较?就拿你来说,**里有那么多美貌佳人,别的男人看在眼里可不知要艳羡到哪里去了,可他们又岂能了解你的真实想法。"
彦佑眼角渗出丝笑意,问:"意思是你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