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萱哑然,闷气了半晌,终于搬出最后的说辞:"好,就算不顾别的,但你我兄妹关系,如今骑虎难下被迫行了夫妻之礼已是有违伦常,难不成还要一直越陷越深越错越离谱么!"
彦佑道:"这事关乎重大,多一个人晓得便多一分危险,唯有涉及自身利益的当事人方能信得过。去另找他人来假扮,莫说难保她肯忠心耿耿尽职尽责不被有心人利用,就是正常的也没几个人担得住这等差事,这一骗须得骗倒皇宫上上下下所有人,还得想法子应付她的娘家人。"他侧头瞥她一眼,"你该不会妄想朕随便从哪个宫调个丫鬟来滥竽充数吧?"
凌萱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万不能着了他的套,于是根本不理他一本正经的解释分析,强硬道:"我不管,总之万万不能由我来假扮你的贵人。"
彦佑扫她两眼,不再多言,只淡淡道:"那好,等朕喝了这杯花雕便出门昭告天下,爱妃已被刺客谋害,至今尸体下落不明。"见她呆呆希冀着自己的下文,他勾了勾嘴角:"至于你逃不逃得掉,便是你个人的造化了。"
她原本刚想起身,闻言双腿一软,又坐回了床上。
这夜两人是在大眼瞪小眼的对峙氛围中度过的,世人都道良宵苦短,对他们而言却是个及其折磨的冗长过程,除了相互死磕之外,就只能巴巴望着红烛一圈一圈变矮,等待天明。两人一东一西遥遥相隔,凌萱强撑着酸胀的腰肢端坐床沿,彦佑则在她斜对门的太师椅上疲惫的单手支着脑袋恹恹假寐,很显然他对这一境况发生的始末原由尚没有想通,因而眉头一直微微皱着,脸色略略发黑,大概从小到大还没有享受过这种有床不能睡、只能在把椅子上窝身的待遇。
蜡烛烧得接近底盘的时候,屋子里终于恢复了真正的安宁,因为那不停散发着凶猛气场的两人终于停止了意识的对峙,睡意如浓雾烟尘般弥漫进来。凌萱敌不过生理压迫,小腰渐渐耷拉下来,进而倚着床沿昏睡了过去。彦佑也疲乏得紧,却多支撑了两刻,在完全合上双眼前,朦朦胧胧地看着她极乖巧沉静的睡相,觉得特别的可爱,于是嘴角在毫不自觉的情况下咧出一个轻浅的弧度,那笑容十分轻淡,却不同于以往,格外纯净与安然。
她穿这一身新娘子的衣服真好看,娇俏俏美艳艳的,合适得就像是真的一样。这样想着,他渐渐入梦。
次日一早,天还没完全亮通透,就听福莱在外请奏。彦佑睁眼欲要起身,侧颈处猛地传来一阵剧痛,又酸又刺,制得他只能保持原样而无法端坐。于是他继续歪着脑袋缓和,目光顺势对上床边已然端坐的她。昨夜的凤冠被平平正正搁在一旁,她头上又重新换回了竹编斗笠。
凌萱早半个时辰便已醒了,相较于干坐了一夜的他说,自己先是倚靠床沿,继而无意识的躺倒酣睡,着实要安逸很多。所以醒来之后颇有些尴尬,只得假装严肃的坐得端正。
彦佑歪着头,模样稍窘,见她还一副拿腔作势的姿态对着自己,便没好气道:"昨夜睡的可真是香甜,怪不得一大早的这样精神抖擞。"
凌萱感到后颈烫了一烫,不打算同他纠缠,于是正经道:"接下来该要怎样?我成天戴着个斗笠,如何跟旁人解释?"
彦佑总算缓过劲来,坐直了身体,一边前后左右活动颈椎,一边随口道:"你偏要戴斗笠做甚,昨夜那凤冠戴在头上不是好好的,脸上哪瞧得见什么疤痕。不如命人给你做个什么能将额头完全盖住的装饰……"
"你看见我样貌了?"她愣愣打断他,显得很是紧张。
彦佑瞥见她手忽而拽紧衣角,于是故作糊涂道:"那么多珠串子垂着,谁能看得清什么样貌啊,不过约摸觉得脸上无碍罢了。"
凌萱松一口气,道:"我十多年来皆已斗笠避世,别说难得找到可以完全遮盖额头的装饰,就算找到了,我也难以适应以真面目示人,终心里还是会计较自己的丑貌,还请皇上见谅。"
"那这几日先由珍儿单独照顾你便是,其它等以后想到合适的借故再说。"说完,他起身向外,随着殿门应声而开,凌萱听见他像是对门外一众人等吩咐道:"贵人夜里着凉染了风寒,还有什么规矩礼节的就一并取消了吧。"顿了顿又道:"爱妃性子生涩,暂且还不习惯宫中的人事,这段时日仍由珍儿贴身照顾,其他人都莫要上前扰了爱妃的清静。"
奴才们应声称是依次退下,彦佑垂眼将面前唯一的丫鬟打量了下,冷冷道:"既然躺了这趟浑水,须晓得其中厉害关系,若差池半步,朕不会留你全尸。"
珍儿虽不尽知里面的女子同皇上究竟交涉如何,但显然他们已达成了某样协议,于是机灵回道:"奴婢日后定会加倍谨慎,除了全心全意伺候好我们家‘小姐‘外,其它一概不知。"
她伏首跪在地上,余光追随彦佑的脚步渐行渐远,直至完全消失后才慢慢站起身来,心下重重叹一口气,感叹世事何其突然何其难料,前后不过一日,自己的处境已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未来还有什么在等着她,她全然不知。只晓得从今日起,她将一脚步入漩涡急流,唯有谨慎机敏、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方才右路可寻。有叹了叹气,她转身进殿。
之后的几日,皇上依次召了其她几位妃嫔侍寝。五位佳人之中,稍稍另彦佑有所观感的只有安雅誉和成惜两人。且一反一正,是两种极端。
成惜的气质美貌是她最为惊艳的地方,若非失忆,但凡瞟过她一眼的,无论多少年都将记忆犹新。彦佑也是常人,他记得她的美貌。
侍寝那日,成惜着一袭轻纱白裙,左右两侧的乌发向后柔柔挽成一圈,其余如瀑布般倾泄而下,整个装扮极其素净,基本上没有第二样装饰,但越是如此便越发显衬出她容颜的不凡,典雅脱俗得恍若路过人间的仙子。(好冷啊最近,我已经把各级保暖用品搬了出来,大家也要做好御寒工作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