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目光直视,刚好落在对面的斗笠上,故作温柔道:"爱妃兴致不错,使的这一招已将朕诱得三魂没了七魄,朕已经等不及要……"说着他作势要转头。
"你不许!"凌萱终于耐不住大喊出声,却低头瞧见自己激动之下不小心把大半个香肩裸露在外,于是又慌忙往水里一沉,以颤抖的、失措的、与平日端庄典雅冷静大方及其背道而驰的口吻道:"你、你、你!你别过来!我不是!我、我、我……我是!"
"你是什么?"
"我没有……眼下我尚未……未,未穿……"
"你未什么?"
"未,未穿衣服!"
"朕知道,"他哼笑一声,"可这不正是你的情调么。"
"……"凌萱这下终于明白了,难怪他直视正前方的眼神中颇有赏玩的意味,原来他早就瞧见了自己的斗笠,这前前后后的一段根本是在耍着自己玩呢!
她探清了实情,心下乃是怒火中烧,一千遍一万遍的咒骂他个无耻无赖恶趣味之徒,恨不能弄个麻袋套在他头上往死里揍!无奈希望与现实总是相去甚远的,眼下她不仅毫无能力叫他好看,而且还得老实巴交低眉顺眼低三下四同他解释求饶,这真是世上最最痛苦的一件事。于是,她温顺地、羸弱地、歉疚地、悔恨地、再略含娇嗔地对他唤道:"皇兄……是我……我是萱儿。"原本对他改口唤自己的这个昵称就觉鸡皮疙瘩,可为了避讳身份暴露她也只能将就习惯,这情这景自己叫唤出来,她觉得周身的一盆热水怎么忽然凉了……
彦佑隐着的笑意逐渐舒展,但又很快收了起来,他需要知道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她此番又闹了怎样一出。
他往后折了一步,刚好拐到屏风的背面,严声道:"说吧,怎么回事。"
凌萱见他退到了视线范围之外,终于大大舒处一口气,稳了稳心绪道:"此事说来话长,皇上先容我……容我穿好衣服再出来详说。"
彦佑点头应允,可又忽而想起了什么,便问:"段贵人人呢?"
他原本猜测这不过又是一桩阴差阳错的乌龙事件,随口这一句记挂只不过是确保确然没出什么大的岔子。因此虽问了话,却身子已转向外间,准备迈步开去。
凌萱原打算稍后从头至尾再来细说,但他这番问了,便想早说晚说都是这一个事实,于是张**代:"她,她已经死了。"
"什么!"
一个回身加三步连跨,不足一秒的时间,两人相互而对。就那么,那么无阻无碍、实实在在的站在了一起。
尖叫自然是难免的,伴随着尖叫彦佑迅速背转过身,一直缓慢于常人的心跳节奏终于此刻加快了几分。凌萱死命的将身子压在水底,狂吼道:"你怎么可以进来!"
彦佑自觉稍有理亏,于是声调中不很淡定,略微尴尬道:"你方才说出的,可是一桩关乎人命的大事,朕一时惊怒,一时惊怒不实属应当么?"
凌萱继续狂吼:"那你!你也不能就这么闯将进来啊!你不知道我……我……"她实在无法将"我裸着"三个字说出口,激愤难言之下于是呜呜呜的哽咽了起来。
平生第一次有女人在他面前啼哭,且还是由于自己近似于流氓色狼的举动造成的,彦佑十分汗颜,在一向擅长的唇枪舌战上忽有捉襟见肘之感,十分难得的难堪了。
"你哭什么,朕已经转过脸了!"
"呜呜,"她从水中伸出手抹一把鼻涕眼泪,却弄得脸上更湿了,"你这下转脸了有什么用!方才全都看见了!"
他感到憋屈,反驳道:"胡说,朕哪里全看见了,方才你也就是背对朕站着的,根本什么都没有瞧见!"
话音落地,屋内安静数秒,紧接着她以一浪盖过一浪的声势开始痛哭,并踉跄道:"你还说什么都没瞧见!我整个后面的身子你都……你都……"她又遏制不住的抽泣起来,纯一副伤心欲绝没有活头的模样。
彦佑感到太阳穴上的神经猛抽,一个脑袋十个大,咬了咬牙关道:"瞧都瞧见了,又能怎么办。"
凌萱不想他竟无耻到这般地步,大有"你耐我何"的姿态,于是哭得更加痛彻心扉,哽咽着道:"我好好的,早叫你不要进来,可你偏偏一步一步紧紧相逼,存心戏弄……还说什么一时惊怒,你,你明摆着就是故意的,是早就算计好了的!"
他嘴角轻微抽搐,忍着道:"朕没有。"
"你有!"
"若真是那般,朕刚才大可直接扭头……"
"你有!"
"朕真的没……"
"你就是有!"
"好!朕就是想看你沐浴更衣!"他狂愤而转身,直愣愣的睁大眼睛将她瞪着,全是因被激得没了理智,怒道:"朕不仅刚才使计偷看,现还要光明正大的看!"顿了顿,他觉得还不够解气,赌气发狠道:"怎样,你耐我何。"
凌萱被他猛然一吓,吓得咕咚一声整个人潜进了水中,等探出头时呛得一阵猛咳,许久难以开嗓说话。对于他的这番言辞作为,她心中绝望的浮现出两个大字:"果然……"
她谨慎的将脸部以下的身体部位保持没于水下,恼怒憎恨的眼神略带着楚楚可怜,直耸耸压在他身上,冷语刻薄道:"打早便晓得皇上是这样的为人,可现在才知道竟已到了不顾祖宗规矩伦理纲常的地步,凌萱真正是大开眼界了。"
这一时半刻过去后,他被她搅得昏晕的大脑终于恢复过来,顿感清醒,却又拂不开面子再度背过面去,于是假装不动声色的侧了侧身,避开对她的直视范围,坚持昂着下颌道:"别说朕全没有你胡诌的那些居心,纵然有,你可弄清楚了,这里是惊鸿殿,是**妃子寝居之地!这里的女人都是朕的,朕有什么好避讳!"略微停顿,又道:"明明是你在为非作歹,好端端的新婚之夜跑到贵人的阁中洗澡,料想朕的妃子死于非命也定然同你脱不了干系。朕尚未同你清算,你倒恶人先告状起来!"
凌萱愕然,却无言以对,仿佛他说的句句在理,于是两人陷入僵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