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雷轰炸,云层翻滚,金銮殿外一片迷惘之色,殿上众人神思惶惶,成排的红烛也点不亮阴沉抑郁的气氛,忧虑和恐惧萦绕在每一个人身上。皇帝就座高处,双手紧握座椅的龙头,折射的金光在此刻显得虚弱无力,王权与天命并列时,总是卑微如尘土。此刻的大秦国,失去了能够预言天命的保护伞,曾帮他们预言出大小天灾人祸的国师陨落了,人心顿然陷入紊乱。
有时候失去面对灾难的精神支柱,比灾难本身更令人恐惧。失去先知的大秦国,灾如灭顶。
“启奏皇上,经我等群臣讨论,贫窟内侍杀害国师一案,必须立即下令处决凶手,以祭慰国师在天之灵。”
谏言的人是一品大员成禄,成太后的舅舅,皇帝的舅爷。他站于朝堂左列之首,身后尾随各级文官,因此左派又称之为左文;与之相对的右列,则是以尉迟一族为首的武派,称之为右武。左文右武的存在,正是十六年前那场阴谋的始作俑者。
彦佑心下有些犯难,这案件的凶手是凌萱公主唯一的内侍,处决他难保不把他的主子也牵扯进来,而自己和凌萱有约在身,要保她的性命,这可如何才好。
“尔也,朕想听听你的意见。”思考之后,他决定把绣球抛给尉迟·尔也,作为成氏的死对头,两方向来此黑彼白,水火不容,一方坚持的另一方必然反对,那就利用他们之间的相斥来替自己解决难题吧。
然而这一回,结果却出人意料,尔也向前一步,叩拜中央,俯首道:“末将认为,成大人所言极是,杀害国师乃是逆天大罪,灭九族亦不能抵,应立刻凌迟处死。”话一落音,满朝文武齐刷刷跪下,言行之统一超乎以往。
“请皇上处死凶手。”
彦佑微虚着眼睛,以缄默代替回答,心中却是暗吸了一口凉气。人说君临天下,世间上没有帝王得不到东西,也没有他达不成的愿望,殊不知帝王却是这世上枷锁最多的人。就譬如眼下,他有心想要救人,却被满朝文武压得无以言对。
“内侍子宁,谋害国师,其罪当诛,恰逢七月二十九祭天之仪,诛杀以祭天神。”
争取时间,这是寻找转机的唯一出路。
圣旨传到凌萱耳中时,子宁已被关押数日,眼下距离祭天大典还有正正半月,她暗下决心,不论付出任何代价都要救出子宁,只是回想起整件事来看,一切好像并不那么容易。那冰冷剑锋上惹眼的鲜红至今记忆犹新,那颜色生动得像是会流淌在人的记忆里,每每它一横陈在眼前,她就后悔当时为什么没能及时拦住子宁,以阻止这场人祸的发生。
国师曾说,他的大限就在那个沙黄满天的傍晚,而一个时辰之后,子宁的剑就刺入了他的胸膛。仔细斟酌下来,也许他早就知道他的人生将结束在自己一手圈禁的那个小院之中,却依然义无反顾。联想起之前的那一番讲述,也许正如他所说,国师和自己从来就不是敌人。
她甚至欠他恩情。
“没错,十六年来公主你远离亲人朋友,生活清贫,甚至被剥夺了最珍贵的自由,只能干坐在这小院里等过春夏秋冬。可是公主有没有想过,如若不是我一席话将你送进这四方矮墙里,这十几年来你过的又会是什么样的生活呢。”
凌萱怔住,对他的话似乎明白过一些,却又不太确定,静等着下文。
“我早就说过,那是天命。”国师长叹一气,“天命难违。当年我第一次预言秦国有难时曾说过,虽遭大劫,但不至灭亡,并非是我帮大秦国改了国运,只是天命如此而已。而后来也是一样,我预言公主你乃亡国之星,只不过道出一个躲避不了的事实,圈禁你实非对策,因为天意是无法规避的。”
“既然你知道天意难违,对付我根本是无补于事,那为何要替先皇出主意将我关押起来?”(好看就收藏,收藏更更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