允简知道她这个内侍非比寻常,不仅和她情分逾越过主仆,更重要的是子宁自身拥有光芒万丈的气质,虽然他们十多年来的接触不过是隔着木门的只言片语,但直觉告诉自己,这个人并非简单的内侍太监。他身上一定隐藏有重大的秘密。
是日黄昏,天象大异,本该是夜幕笼罩的时辰却漫天沙黄,像是铜镜反光里的世界,诡异不可言。经验告诉人们,自然奇观的出现往往都会预示着某样大事的发生,这一次也不例外,甚至有人已经算出了这一番玄机。
玄机便是,那人自己将命不久矣。
当贫窟的门被突兀的敲响时,凌萱心里莫名生出一种仿似期待很久的涌动,这满天的异象笼罩下响起的敲门声,仿佛穿越经年,辗转而来,要解开的不是谜底,而是宿命。
凌萱不顾子宁警备的神情,径直将门打开,吱呀一声,她便见到了那个改变了她一生的人——当今大秦国顶礼膜拜的国师,曾经衣衫褴褛的阶下囚。这世上有很多语句可以形容关系特殊的两人重遇时的情境,例如红尘重遇许三生,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但有没有一种可以道出这两人面对面而立时那种诡秘而又感慨的彼此交锋交错的眼神。
到得目前的这一生二人从未相见过,但却有一种错觉,在十六年前凌萱还未降生时他们已然相识,只不过是在另一种结界里。
而在凌萱的想象中,这人有且仅有的形象就是妖道。因为不可能有人真的能预知未来,况且就算是算命也须瞧个生辰八字,这妖道连她的面也没见着,又怎可能算得出什么玄机,一派胡言在娘胎肚子里就把她的命运掐死了一半。
可世事往往是出乎人们预料的,站在凌萱面前,这位已年过半百的隐形敌人似乎跟自己想象中的卑劣狂徒全然不同。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国师,理应是锦袍加身,珠光耀眼,可偏偏他一身冷青长衫寡颜素裹,甚至腰间无一配饰。而这些都不是重点,真正令人意外的,是这人眼中的目光。如此宁静安详,却又如此深不可测,没有一丝狂妄凌厉之色,只有看尽沧桑善待苍生之炯。他的眼神虽大为沉静,却有种逃脱不了的疲惫,那隐淡的笑意似有解脱的味道,顷刻间将她十六年的仇恨化解了半数。
“国师,别来无恙。”
男人笑了笑,抬脚迈入院内,子宁紧盯着他,冷声警告:“先皇有令,无干人等,不得入内。”
国师大笑一通,“先皇的旨意是我算出来的,如何也算不得无干人等罢。也罢,就算抗令者死也无关紧要了,我的大限就在今日,早晚不过几个时辰而已,无甚差别。”
凌萱和子宁相视一眼,均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两人正同他僵持着,等他道明来意。
“公主,我今日为领恩而来,他日你须记住,你欠我疯和尚一个人情。”
凌萱愣了愣,随即冷然大笑起来,“笑话。因你一句疯话,害得我一出生便被关押于此,没有亲人没有朋友,堂堂公主,却过着阶下囚的日子,十六年的孤寂和自由,我却还要向你报恩?国师不觉得荒唐么!”(好看就收藏,收藏更更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