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婆子至是,才像似领悟了的,而对于红姑的信仰,不免也增高了几分,不似先前这般的怀疑了。便又说道:“那么,我们现在第二步的办法,应当怎样呢?”
红姑道:“第二步的办法,当然是要在这间地室中,找寻到一个出路了。”
说了这话,便从那婆子手中取过了那颗夜明珠来,又走至靠边的地方,很仔细的照了一照。见这间地室,完全是岩石所凿成的。复用指向石上叩了去,并在四下又试验上了好多次,每次只闻得一种实笃笃的声音,从那些石上发出来,并不听到有一点的回声。不免很露失望之色,喃喃的说道:“这是一间四面阻塞的地室,恐难找得到一条出路呢,别的且不用讲,只要待在这里再长久一些,闷也要把我们闷死了。”
那婆子这时自己已想不出什么主意,也施展不出什么能为,只把这个同舟共难的红姑,仰之若帝天,奉之如神明。以为有他这么一个能人在这里,还怕什么,要走出这间石室,那是一点也不成问题的。如今一听这话,倒又惊骇起来了,不免露着很殷切的神情,问道:“怎的,你也没有方法走出这间地室么?那么,我们随身所带的宝剑,不是都没有失去么?这岩石虽是十分的坚实,却终敌不过这宝剑的犀利,我们就用宝剑斫石,辟成一条道路,你瞧,好不好?”
红姑仍把头摇了几摇道:“这只是一个不得已而思其次的方法。这里距离着山的边端,不知要有多少路,倘然单仗着我们这二把宝剑,一路的开辟过去,恐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万一路还没有辟成,我们已闷毙在这乱石堆里,不是白费了许多的力气么?”
于是那婆子对于红姑的信仰,不免又有些动摇,很失望的瞧了红姑一眼,悻悻的说道:“如此说来,难道我们只好坐以待毙么?”
随又像想得了一件什么的事情,陡露欣喜之色,望着红姑又说道:“用宝剑来辟路,果然太费时光,现在我们只要有穿山甲这么一类的东西,就可打穿了石岩逃出去。难道在你随身所带的许多法宝中,竟没有这一类的东西么?”
这虽只是一个问句,然而很有上一种肯定的意味,以为像红姑这般一个有法力的人,一定携有这一种法宝的。但在红姑听到以后,不免笑了起来,半晌方说道:“不论怎样会施用法术的人,不见得件件法宝都有。我更是非到万不得已不肯用法的一个人,平素对于法宝一点也不注意。适才的那二件东西,也不过是偶然带在身上,想不到都会有有用得着的地方,此外可就没有什么别的法宝了。”这一说,说得那婆子又第二次失望起来,而且是失望到了极点,对于红姑的那种信仰心,也根本动摇起来了,不禁喃喃的说道:“如此讲,我们真只好坐以待毙了。”
正在这个当儿,忽闻得从什么地方传来了一种绝轻微的声响,很带点鬼鬼祟祟的意味。他们二人纵是怎样的武艺高胆力大,然在此时此地,听得了这种,声响,也不免有些毛骨竦然。他们第一个所能想得到的意念,这定是那个恶道,还以把他们囚禁在这地室中为不足,又派遣了什么人,或竟是那恶道自己,前来暗害他们。于是他们受了本能的驱使,各自暗地戒备起来,决意要和进来的那个人大大地厮战上一场,不至势穷力竭不止,万不能像寻常的懦夫一般,俯首受命,听他的屠杀的。而在同时,红姑倒又从万分绝望之中,生出了一线希望之心。原来他是这么的在想:照这一派鬼鬼祟祟的声响听去,那人已到了这岩石之后了,那么,他既能走到这岩石之后,可见定有一条道路可通,不是通至山上,就是通至山下的。那如今最紧要的一桩事情,只要把那个人打倒,就可从这条路上逃走出去了。不是比之他们自己,设法要把这地室凿通,反来得便利多了么?再一侧耳细听这声响的来源,似发自这地室的南端,而就那丁丁的声响听去,似又正把斧子这一类的东西,凿在岩石之上,只因恐给人家听见,所以一下下的凿得很轻微、很当心的。当下红姑向那婆子使了一个眼色,即向这声响传来的所在走了去。但离开岩石边约有十多步路便立停了,又把这颗夜明珠,也藏进身畔一个黑黝黝的革囊中去。于是,全个地室复入于洞黑之中,更加重了一种阴森的意味。至此,这真是一个最吃紧的时候了,倘然能乘他一个措手不及,就把走进来的那个人杀了去,那他们立刻就有逃出去的希望,否则,势必有一场大大的厮杀,究竟谁胜谁败,可不能预先断定。
幸而红姑天生成的一双电光神目,那婆子虽然及不上他,然因曾下了苦功练习过目力的关系,也能在黑夜中辨物,只是不能十分清晰。因此他们二人,都睁着一双眼睛,凝神注意的向着那岩石边望了去。不一会,只闻得砰砰的几声响,即有不少块的岩石落进地室中来,原来已给那个人在岩石上凿成了一个圆圆的洞了,并有一股冷气冲了进来。这一来他们二人更加小心在意,竟连大气都不敢透一透,生怕那人知道了他们预伏在这岩石边似的。随即见黑黝黝的一件东西,像是一个人头,从洞的那边伸了进来,显然的,那个人把岩石凿通,就要爬了进来呢。这时红姑怎敢怠慢,马上走前几步,举起手中的那把剑,很迅速的就向像似人头的那个东西斫了去,只一剑,那件东西早扑的滚下地来。并闻着很惊怖的一声叫喊,此后即不闻得有别的声响。在红姑还想再静静的等待上一会,倘有第二个送死者伸进头来,不妨再如法炮制。不料,那婆子已一些不能忍耐了,即出声说道:“我看,这滚在地下的,并不像什么人头。大概是那厮先用什么东西来试探上一下,知道我们已有上准备,便尔逃走了。我们不要久处在这黑暗之中了。还是拿出你的那件法宝来,照上一照罢。”
这几句话,倒又引起了红姑的疑心,果然,这不像是什么人头。人头滚下地来,定要发出较重的响声,绝不会这般的悄无声息的。而且这婆子既已喊出声来,倘若有人站在洞的那一边的话,一定已经听见,他也用不着再静默,再取着秘密的态度了。因此,又把那颗夜明珠从革囊中取了出来,比拿在手中一照时,果然见卧在地上的,那里是什么人头,只是十分敝旧的一顶毡帽。倒不禁自己暗暗有些好笑起来:这真是三十年老娘倒绷孩儿了。毡帽和人头都分辨不出,竟会把宝剑斫了下去,还能称得什么夜光神眼呢。谁知这时候,倒又有一个真的人头,从洞外伸了进来。红姑正在没好气,便一点也不踌躇,又举起剑来,想要使劲的斫下去。但是还没有斫得,早从斜刺里伸出一支手来,把他的手腕托住,一壁很惊惶的呼道:“斫不得,斫不得,这是那个姓马的。”
原来这时候,那婆子他倒已把钻进洞来那个人的面目瞧清楚了。红姑便也收了剑,又向那姓马的很仔细的瞧了几眼。那姓马的倒似乎不知道自己适才的处境是怎样的危险,倘没有那婆子托住了红姑的手腕,现在早已是身首异处了,却夷然不以为意的,向地室中瞧了一下,悠然的说道:“你们二位的法力真是不小,竟把这一池子的血水都退得干干净净的了。如今可不必多耽搁,请随我走出山去罢。”
红姑在这时和那婆子,似乎都很信托他的,此中绝不会寓有什么诡计,便也一点不露踌躇之色,等他把头连身子退回洞外以后,也都从这圆洞中走了出来,步入一条长长的隧道之中。当步行之际,那姓马的又向他们谈起一切的事情,方知道隧道和那石室,都是天生成的,并不是人工所开凿的,自从那恶道把那石室圈为血污池,作为一种机关后,方把那石室及隧道的入口都一齐堵塞起来。然他是不论什么都知道的,所以一听到他们二人被囚禁在这石室来的消息,即偷偷的把堵塞着的隧道口挖开,忙不及的赶了来,想把他们救了出去呢。至于他因恐哭道人对他下毒手,早已偷偷的逃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