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六亭这样的住在这乱石堆中,足足的又过了一年。忽然有一天,见他师傅乱石道人从外面领了一个女孩子回来,年纪只有十六七岁,倒是桃腮香靥,生得十分动人。乱石道人即笑嘻嘻的指着那女孩子向齐六亭说道:“我又在路上收得一个女弟子了。你看,长得好不好?”
一壁又向那女孩子说道:“雪因,这是你的师兄,你就招呼他一声罢。”
那雪因见师命不可违,果然十分腼腆的唤了一声师兄。齐六亭也回唤一声师妹,却觉得有些心旌摇摇了。乱石道人忽又正色说道:“我们修道的人,最不可把男女有别这个见解放在心中,一有了这种见解,就会不因不由的发生种种非非之想。一个不小心时,就要堕入绮障了,那里还能修成大道呢。你们二人从今天起,便须天天聚在一起了,更须将此种观念打破。只须你把他当做兄,他把你当做妹,彼此像嫡亲兄妹这般的相亲相爱着,自然就不会有什么不正当的意念发生了。”
二人听了,唯唯受教。乱石道人又道:“现在雪因年纪究竟太轻一些,学道尚非其时。免得寂寞起见,不妨由我教授你几套戏法玩玩。古人所说的:什么逡巡酒、顷刻花种种新鲜的玩意儿,我倒是全会的呢。”
说到这里,又顾着齐六亭说道:“横竖你也没有到潜修大道之期,不妨也跟在旁边学习学习。而且我的收授徒弟,本来是与众不同的。人家收得一个徒弟,总是希望他修成正果,克传自己的衣钵,我却不是这样的想,倘然遇着坚毅卓绝的人,能够把我的大道传了去,果然是很好的事。万一不幸,中道发生了蹉跎,我也不便怎样的勉强他。不过道既没学成,连随身技艺也没有一点,使他离此之后,无以在外面糊口,岂不也坍了我做师傅的台么?像我现在所教授的这种戏法,实是一种最好的随身技艺,倘然学会了,遇着你不再愿意修道,要到红尘中去混混,也不怕没有饭吃呢。”
他说完这话,觉得与从前的主张又略略有些不同,倒又不自禁地笑了起来。乱石道人变戏法的本领,果然高明之至,与寻常那班走江湖的眩人术士不同,其实也不能称为戏法了,简直可目为神仙的游戏神通。二人跟着他学习,自然觉得很有趣味。不知不觉间,又过了四个年头。这一天,乱石道人又出外云游去了,只把他们二人留在这乱石堆中。二人在一起住得也久了,真同兄妹一般的相亲相爱,不起一点狎念。师傅虽然出外云游,依然感不到什么异样之处,到得晚上,也就各自就寝。谁知睡到半夜,齐六亭忽被一种响声,从好梦中惊醒过来,侧耳一聆,却是雪因在那里嘶声呼唤。暗想:这倒怪了。从前师傅在这里的时候,他一夜也没有这般呼唤过的,如今师傅刚刚出去了第一夜,他就这般嘶声呼唤起来,到底是什么缘故?莫非是在梦魇罢?想到这里,便想走去瞧瞧他。可是刚走得二三步,忽又把个头摇得什么似的,连说:“不对,不对。师傅虽曾吩咐我们,不可把男女有别这种念头横梗在心中,这不过教我们不要想到男女的关系上去,并不是男女真的没有分别。如今已是午夜了,我究是一个孤身男子,忽然走去瞧他一个孤身女子,终觉有些不便罢。”
正在这个当儿,雪因的呼唤之声,更加厉害起来了。倒又使他疑猜到:莫非因为师傅不在这里,竟有破天荒的事情发见,什么野兽走了进来么?他于是不能再顾一切,毅然的奔了去。一壁又默念道:我这个人也真呆极了,他并不是什么外人,平日和我真同嫡亲的兄妹一般,我现在走去瞧瞧他,又有什么要紧!而且我已学了五年的道,他也来了有四年之久了,大家道念日坚,尘心渐淡,那里会把握不定,居然要避什么嫌疑呢。
边想边已到了雪因睡卧的地方。却只有一轮明月,从外面射进来,映照得如同平常,一切都和平常一样,瞧不出有什么变动发生,倒又暗暗称奇起来。不久便断定雪因刚才的呼唤,完全是由于梦魇的了。正想退了出去,谁知在这间不容发之际,忽然由月光中,把雪因的娇躯,全个儿呈露在他的眼底。只见雪因仰天平直的睡着,因为石室里面很暖,他竟把上下衣服一齐脱去,赤裸裸一丝不挂。在白润如玉的酥胸之上,耸着白雪也似的两堆东西,映着他那张红润润的睡脸,真有说不出的娇艳。再由香脐瞧下去,瞧到了那两股并着的地方,尤足令人消魂。女子身上竟这样的不可思议,女子竟这样的可爱,这是齐六亭从来所没有梦想到的。这时他的一颗心,不禁突突的跳了起来,并不由自主的,走近雪因睡的地方去。一壁却好似替自己在辩护,又好似替自己在解嘲,喃喃的说道:“这妮子怎么睡得这般的不老成,不怕着了凉么?”我应当替他把衣服盖上呢。一会儿,走到了雪因的跟前,刚刚俯下身去,忽又有一个念头,电一般的射入他的脑海之中,顿时使他怔住了。原来在这昏惘的时候,他竟会忽然想到:“现在的这种举动,实在是不大应该的,而他是修道的人,尤不应该发生这种妄念。倘然被师傅知道了,不但要加以呵斥,恐怕还要立刻把他驱逐下山呢。”
于是他竟十分惶恐起来,便想举起步子,离开这可怕的境域。然而已是嫌迟了,当他的步子还未举起,雪因竟突然的坐了起来,也不知已是醒了,还是仍在睡梦之中?口中连喊着:“我的好哥哥,我的好哥哥。”
紧紧的把齐六亭搂住了。在这一搂之间,两人的肌肉便互相接触着,自有一种神妙而不可思议的感觉发出来,使他们立刻知道男女恋爱的可贵。而放着这种现成有趣的事情不去研究,反呆木木的,要去寻求这种眼睛瞧不见,耳朵听不见所谓的大道,未免是天下第一等大呆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