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住在山上的万妙观中,收了不少的门徒。然而他如果只闲居在山上,规规矩矩的收上几个门徒,没有和外人争竞的意思,也就完了。谁知他偏偏不肯安分,常常要很夸口的对他的那班门徒说道:“你们大概都已知道,如今外面大家所盛称的,只有两派:一派是崆峒派,一派是昆仑派。他们两派积不相能,各自水火。凡是一般知道的人,都把来当做谈助,不是说昆仑的人才比崆峒来得多,便是说崆峒的人物比昆仑来得俊。虽是各阿所好,然而也见得他们的声势大了。其实照我瞧来,这两派都是不足道的。把他们的西洋镜拆一个穿,无非一派的虚张声势。倘然我高兴和他们玩一玩,不问他是崆峒还是昆仑,定要被我一网打尽呢。”
那班门徒都是少年好事的,对于崆峒、昆仑两派的声势,素来是十分心折。如今听师傅把这两派说得如此不堪,可知师傅的本领确是不凡的了。不觉听得他们一齐眉飞色舞,忙又向他问道:“那么师傅也要和他们玩上一玩么?老实说,这两派人平日也太跋扈一点,太嫌目中无人了。如果能把他们打败,替我们另立出一个邛来派的名目,那真是一件十分有趣的事情呢。”
哭道人道:“我既然向你们如此说得,自然不是一句玩话,不久就要和他们玩上一玩的。不过我在出马之先,先要找上那个笑道人交一交手,瞧他的笑,究竟能敌得过我的哭不能?如果是不能的,我简直要逼他立刻把这笑道人的名号取消呢。”
这一席话,他虽是只当着一班门徒说的,然而不知怎样,不久即已传到了金罗汉吕宣良的耳中。笑道人却已云游到别处去了。吕宣良道力高深,虽是十分有上涵养工夫的,可是一听到这派野话,也不觉勃然大怒起来。而且听他说起,第一个要找到的,就是他的师侄笑道人,更觉与自己身上有关,万万不能把他放过,非马上惩治他一下不可。
正在这个时候,却又有一件事情发生了。一天早上,吕宣良刚自起身,忽见有一封信,端端正正的放在他的室中一张桌子上,也不知是何时送来的,更不知是何人送来的。怀着惊疑的心理,忙把那封信拆开一瞧时,却正是哭道人向他挑战的一封信。信中大致说:我是邛来山上的哭道人,就是立意要和你们昆仑、崆峒两派的人作对的。你大概是闻名已久了罢?我现在报告你一声,我第一个要找到的,就是你的师侄笑道人。这也是我瞧得起他,所以不去找着别人,却把他首先找来作祭旗之用。不过如今他究竟在什么地方,我竟访探不得确耗。你想来总该有点知道的?就请你寄个信给他,教他赶快回来,准备着和我较量一下罢。吕宣良读完这信,这一气真非同小可。一边又暗想道:这厮的本领倒也很是不错,像我居住的这种地方,虽说不到铜墙铁壁的这般坚固,但也不是寻常人所能到得的。他竟能神不知鬼不觉的走了进来,而且还胆敢把这封信放在我的桌上呢。所以依着他的意思,很想亲自出马,把那妖道扑灭去,免得蔓延起来,将来反而不可收拾。
然而在他还未实行之前,早已被一众道友知道了,忙都前来劝他道:“那妖道算得什么,何劳你老亲自出马。这明明是那妖道的一种诡计,故意把你激恼起来,使你亲去和他对阵。那他的身份也就抬高起来,无论是成是败,他都可立刻成名了。你如今果然一恼怒,不是反中了他的计么?”
正在这时,无住老和尚恰恰前来探望他。听了众道友这番话,也很以为然,并慷然的当着众人说道:“我看这厮的本领,也不见得真有怎样的了不得,只是一味的狂吹罢了。所以不但是吕道兄不必亲自出马,便是众位道兄也都不必出马得。好在我正要到湖南长沙望我的徒弟余八叔去,听说吕道兄的高足柳迟也在那边,我只要约了余柳二人出来,大概也足对付那厮了。众道兄正不妨作为后盾,静听我的消息呢。”
众人把他的这番话细细一想,觉得很有道理,便都把头点点,同声说道:“有你老禅师肯出马,那妖道真不足平了。我们正愁没有这们一个道力高深的人,可以制服他呢。”
于是无住和尚辞了吕宣良和众道友,径向湖南而来。
在路上的时候,又听见大家沸沸扬扬的传说,哭道人自从说了那句大话以后,也知得罪的人太多了。自己势力太孤,恐怕不是昆仑、崆峒两派人的敌手。所以很想把这两派以外的能人联络起来,集合成一个大团体,和这两派对抗一下。因此特地派了他的许多门徒,扮作医卜星相及江湖卖艺之流,云游各处,以便暗中可以物色人才呢。这一来,无住和尚倒又对于走江湖的医卜星相人等,暗暗注意起来了。
恰恰在这时候,在路上遇见了那个赛半仙。凭着老和尚的法眼瞧去,知道他不是一个寻常卖相的人,定是哭道人派出来的门徒,便暗暗尾随着他。所以后来赵五仗义相助的一回事,无住和尚倒是亲眼目睹的。等到赛半仙收了摊子,领着赵五向旅馆中走去,无住和尚心中更是十分明白,知道那赛半仙已看中了赵五的人才,要想把赵五收罗去咧。也就暗暗跟着他们,同到了旅馆之中,幸喜没有被他们觉察。恰恰靠着赛半仙住宿的那间房的旁边一间,又正空着在那里,无住和尚便赁居下来。因此赛半仙和赵五问答的一席话,更都被他听了去。只不知赵五的仇人,究竟是谁罢了。等到赵五走后,无住和尚忽然起了一个念头,想把赛半仙困住了,盘问他关于哭道人的一番实在情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