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戏弄与反戏弄(二)
赖春燕跑前跑后终于堆出一个雪人,终于熬到饭点。
伺候好李靖吃晚饭,她正要跟着琥珀她们一起吃小桌,李靖忽然叫住她:“你的诗还没写好吧?”
赖春燕定住,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李靖,他认真的?
琥珀、翠珠、巧兰三人也是知道这事的,同情地看了她一眼,默默出去吃饭。
冬日夜幕来的早,屋外因为雪的缘故亮堂许多,若有似无的梅花香气弥漫整个醉玉轩。
赖春燕在李靖书桌前呆呆站了半个时辰,直到琥珀她们吃完饭回来。赖春燕突然明白,即便李靖不是天子,也是皇亲国戚,金口玉言。
赖春燕深吸一口气,道:“爷,奴婢想好了。”
她一点也不想自称奴婢。
奴婢!奴婢!哈!但是教导她的婆子告诉她,尊卑有序,必须这么叫!她别扭了一段时间,也就顺其自然了。却从未像今天这样感受到这个词的卑微和战战兢兢。
李靖一直在看书,闻言放下书,道:“说罢。”
赖春燕道:“奴婢想用笔写下来。”
李靖点头:“可以。”
司棋立即在另一个小桌子上铺纸。
墨早就研好了,赖春燕提笔一挥而就。
白纸黑字,娟秀清雅。
“墙角数枝梅,凌寒独自开。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
赖春燕将它吹干,恭敬地交给李靖。
李靖接过看了看,摸了摸鼻子,道:“写得不错。去吃饭吧。”
赖春燕恭敬行了一礼,道:“谢王爷。”
巧兰拉出正要往外跑的赖春燕,小声道:“饭菜在······”看到赖春燕通红的眼睛闭了嘴,
赖春燕微微一挣,转身往小厨房方向跑去。
“赖春燕!你这个笨蛋!哭你妹的哭!太没出息了!不准哭!你敢哭我揍死你!”
赖春燕吃着还温热的饭菜,大滴大滴的泪往下掉,看的厨娘颇为担心:“你没事吧?”
“没事!辣椒太辣了!”
额,辣椒是什么东西?厨娘困惑,难道她煮的菜太好吃让春燕姑娘感动如斯?
厨娘继而被自己的想法感动,自此在厨房上将赖春燕引为知己,每次想出新花样,赖春燕都是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翌日。
“啪!”轻轻一声,落子无悔。
少顷,赖春燕抿嘴一笑:“爷,奴婢认输了。”
李靖淡淡地瞥了她一眼,脸上看不出喜怒,垂着眼睑收子数目。
又是半目!
李靖的面无表情地道:“再来一局。”
赖春燕淡淡回道:“是。”
此次是赖春燕执白子,她正要落子,就听见李靖道:“春燕,认真些罢。”
依旧是不急不缓的语速,却有些无奈的意味。
赖春燕弯着嘴利落地放下一子,道:“爷,奴婢,一直很认真呀。”
如果她不认真,不处处计较,步步算计,怎么能每次都输他半目呢。
赖春燕非常理解李靖此刻的郁闷心情,这种心情曾几何时她也有过啊。
邻居老伯,哦,就是她的围棋师傅,张老头,因为她将心思全花在棋局上导致考试不及格,就和她连续下了一周这样的棋。每盘都赢她半目!
表面上看她输的不多,但心里那股气啊,怎么都捋不顺,呕得她哇哇大叫。到最后,她已经不想赢了,她只想着怎样才能多输半目!可无论她使什么招,即便是乱下一通,结果也是一样!这种步步被人算计无能为力的心情,多么让人咬牙切齿啊!
一局终了,李靖赢,又是半目。
赖春燕再次抿嘴一笑:“爷,奴婢认输了。”边说着边收子。
李靖坐着没动,就这么看着赖春燕举止优雅地收棋。
赖春燕自然感受到了这道灼灼的目光,她抬起头冲李靖一笑,露出小白牙,复又低头继续刚刚的大业。
李靖一愣,气极反笑,已经很久没人敢这么戏弄他了。
司棋见一局终了,赶紧插话:“爷,饭点了,该吃饭了。”
李靖一点头,道:“吃完再下。”
“是。”
赖春燕应道,心里盘算,差不多了,上午赢了他三盘,处处算计,长时间注意力高度集中,自己也负荷不了。也算是报了仇了,下午好好下。
吃完午饭,休憩片刻,李靖又想拉着赖春燕下棋。
赖春燕张了张嘴,有些犹豫看着身边的琥珀,琥珀的一双妙目也瞪向赖春燕。
李靖看在眼里,道:“怎么,你与我下棋还要问过琥珀不成?”
琥珀一惊,李靖对下人向来和善,三年来从未板着脸用这样的语气对她说过话,当下就赶紧跪下,慌忙道:“奴婢不敢!方才芳姨婆来话说让春燕过去帮她剪窗花。今日是正月二十六了,离过年只有几天,芳姨婆那里有些忙不过来。而且,而且春燕妹妹也答应了的。请主子明察,奴婢,奴婢怎么敢······”
一番话说下来,泫然欲泣,我见犹怜。琥珀是这四个人中长得最好的,尤其是一双水灵灵的眼睛,真的如琥珀一般晶莹剔透。
李靖看着眼前跪着的女子,懒懒地开口道:“哦?芳姨婆?她好大的胆子,什么时候我的丫鬟也轮到她指派了?”
琥珀赶紧磕头:“爷,爷,芳姨婆一时糊涂,心里只想着把事情办好,绝对没有其他意思。爷,求您饶了她吧。她再也不会了,爷!”
即便这屋里烧了炭,地板还是冷冰冰的,琥珀的小脑袋砰砰地磕在地上,听得赖春燕的小心脏咯噔咯噔的,暗暗心惊。
琥珀是这屋里的老人,在李靖身边呆了三年了。比赖春燕大上两岁,人长得好,待人也和善。却偏偏对赖春燕不假辞色,处处刁难她,另外两个人都是和琥珀好的,自然对她也不怎么样。
赖春燕自然也猜出了原因,争风吃醋,想来是看不惯她时时陪在李靖身边,嫉妒了。
这次是不是那个什么芳姨婆她不知道,这话是琥珀对她说的。只是这琥珀也真是能狠得下心,敲得这么响。
赖春燕本想也要跪下,但想想还是算了,她真心不太习惯动不动就下跪啊,真是太折寿了!
赖春燕赶紧地扶住琥珀,捂住她的头,不让她再磕,焦急道:“姐姐,你这是做什么?爷,也不是姐姐的错,我这就去芳姨婆那。”
李靖摸了摸鼻子,道:“好了好了,我也不过是说几句。翠珠,你去芳姨婆那里吧。这事仅此一次,下不为例。知道了吗?”
翠珠跟在李靖身边两年第一次见这种场景,早傻了,闻言哎了一声,就要往外走。琥珀半推半就地已经被赖春燕拉拔起来,赶紧地就叫住了翠珠,道:“爷,还是我同翠珠一块去吧。”
李靖摆摆手,道:“去吧。”
两人赶紧跑着去了,到了院子门口才缓下脚步。翠珠是个心思单纯的,见琥珀额头都紫了,心疼得不行,眼泪都掉下来了:“姐姐,我看看。疼吗?这小蹄子真是太坏了,连累姐姐不说,还假惺惺做好人!”
琥珀笑着道:“没事,这事本身就是芳姨婆做得不妥,我担着也是应该,你不要多想!快把眼泪擦擦!瞧你脸都花了。”
翠珠不满:“姐姐,你就是心太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