芸娘一夜都是迷迷糊糊的,不过总算也是休息了一夜。
天刚刚亮,芸娘就醒来了,虽说还有点困,可她却还是准备起床。
将李彦的脑袋轻轻的放到了一边,拿枕头支住,轻轻拿开了那支困扰了自己一夜的魔手,芸娘的脸上却满是娇羞。
还好屋子里面的水桶还在,里面水虽然说有点凉了,不过现在是暖春时节,倒也没有那么多的讲究,将昨夜留下的那些污垢都清除干净,用干布擦拭的时候,芸娘脸上已经是如同西天火烧云一般了。
静静地看了熟睡中的丈夫很久,芸娘脸上浮起幸福的笑,出房准备早饭去了。
穷人家的早饭是很简单的,在锅里面添上水,丢上一把米就好了,家中的小灶不大,那口铁锅甚至还没有后世的脸盆大呢,很快里面的水就已经开了,随机就开始继续的上升,就如同开启了瓶塞的啤酒瓶子一样,一层虚沫沫缓缓的膨胀上升。
翻滚的米饭已经溢上了灶台,从前面落到了正燃烧的木炭上面,发出了“嗤嗤”的响声,还有一股浓烈的白气上腾。
发呆的芸娘也总算是回过魂来了,她看到锅里面的状况,连忙从一边拿起了勺子在锅里面搅动着。
锅里面是买来的一些粟米,比起来稻米来价格低很多,可是这些粟米有一个好处,用现代人的话来说就是健身美容,用古代话说就是养气。
当然了芸娘买这个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粟米和稻米比较起来,更容易出饭,同样的粟米和稻米做粥,稻米那边还是清汤,这边的粟米却已经做成了一锅糨糊粥,对于穷人家来说,这绝对是一个好东西。
从一边的小缸中夹出来了一小堆咸菜,然后在案板上面匀称切好,放入下了滚油的锅中,翻炒了几个来回,起锅。
芸娘就开始摆放碗筷准备吃饭了,笼屉上面是一些菜窝头,那些都是从地里面采来的野菜,晾晒了三分水分,剁碎再用米粉抓了一下,然后上屉蒸出来的,是农家人饭桌上面的常客,能够节省粮食,不过那些东西在肚子里面消化的很快,刚吃完没有多久肚子又会感到饿的。
粟米粥甚至都不能敞开了喝,家中没有壮劳力,不能好好侍弄,虽有四亩多水田却产不了几石谷子。
把大米换成粟米,也可少吃点野菜,特别是青黄不接的时节,不过今年总算是熬过来了,没有吃糠伴野菜,树皮加草茎。因为芸娘走神,多熬了一会儿,所以今天的粟米粥只有浓稠的两碗,中间是一小碟咸菜。
芸娘又坐到了床边,她柔情无边的看着正在熟睡的李彦,那是女人看男人时候的目光,以前芸娘虽然也无微不至的照顾李彦,可是那个时候她只是将李彦当作是一个不懂事的孩子来对待。
可是经过了昨晚,被李彦附身后的小宝一番作弄,已将芸娘的一片芳心死死的牵在了李彦的身上。
谁家的女人不希望有一个男人疼啊,看着别人家的女人有男人滋润,芸娘早就怀春的心里面如何能够不羡慕呢。
现在却好了,虽然说丈夫还小,可是却也已经懂得了男女之间的事情,这让芸娘的心中热乎乎的。
“芸娘,要吃饭了啊.”闻到饭菜的香味,李彦的肚子咕咕作响。笑着看向头边的芸娘,她未施粉黛,却更清丽动人,李彦只觉一辈子也看不厌。
芸娘轻抚着李彦的,突然垂泪道:“小宝,看你瘦的——真叫我心疼——是我没用,没照顾好你.......”李彦忙安抚她,讲了好一阵前世从网上看来的笑话,才逗得她喜笑颜开。看着她颌下晶莹的泪珠,李彦心下不由感叹:女人真水做的,先人诚不欺我也。
李彦起床刷牙洗脸,刷牙的不过是一根剥皮的柳枝罢了,可没蘸什么青盐,那东西普通老百姓可用不起。
他随便洗漱了一下便来到院中打了一趟太极拳,李彦发现这个身体可不是一般的差,才打几下便气喘吁吁的,坚持打完,已是汗流浃背,心道:“以后可要好好锻炼一下身体,可别英年早逝了。”
芸娘正在院中喂着鸡鸭,可不能让它们饿着,平时柴米油盐的用度全靠着它们呢。
对于李彦打那软绵绵的拳,她并没多在意,毕竟昨晚李彦给她的震惊已太多了。
看李彦汗流满面的样子,走过来抱住他的头,掏出丝巾将他额上的汗轻抹去,柔声说道:“可别累着自己。”
李彦懒懒的倚在她怀里,闻着她帕上身上的幽香,心中暖洋洋的。
等芸娘喂完鸡鸭,打开院门把它们都放了出去,李彦和芸娘便洗手吃饭,此时,粟米粥已是喂热,正好就着咸菜吃,很是香甜,不一会儿便吃了个底朝天。
抬头看芸娘,她还有大半碗呢。看她细嚼慢咽的样子,说不出的雍容华贵,简直就是一大家闺秀。
芸娘见李彦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问道:“小宝,你没吃饱麽?”
李彦再听到“小宝”心下不由一阵恶寒,说不出的别扭。
忙道:“芸娘,你以后别叫我小宝了,好似一不懂事的小孩子一样——我可是个顶天立地的大丈夫了——你以后就叫我夫君吧。”
说完,用炙热的眼光紧张看着她。
芸娘脸蛋红红的,垂下头,迟疑了一下终于用蚊呐般的声音道:“夫.....夫君——芸娘吃不了这麽多,我们一起吃吧。”
李彦看着那粉嫩的樱唇,高兴道好说:“你喂我。”
芸娘含羞拿着调羹喂李彦,就这样夫妻两个你一口我一口一下子就把大半碗粥喝了干净。不过李彦吃的反倒比她还多。
看着芸娘绝美娇颜,随口说着绵绵情话,李彦只觉美味若仙,佳人如玉,乐不思蜀。
吃完饭,芸娘收拾好碗筷便出门去了,说是隔壁刘大婶给她找了个活计,给村中李大官人家洗洗缝缝也能挣几文钱贴补家用。
本来村中耄老也曾给以前的李彦找过活,那便是“小牛倌”也就是给村长家放牛,半年也也有个一两银子还包中饭。不过李彦那榆木脑袋真是朽木不可雕也,牛挣断绳子也不知去追,下午时拽了根牛绳回来。气得老头子吹眉瞪眼的,再不敢让李彦去放牛了。
芸娘拿了一大堆衣服回来,从井中打了水就在院中洗了起来,李彦看着那双嫩白的小手被水浸得红通通的,心里一阵心疼。
想叫她不要洗了,却怎么也说不出口,心中暗暗发誓,以后定不教芸娘受这样的苦这样的累。
心头涌起的心酸使坐立不安,李彦走进寝屋旁的一个小房间中。
这是一个小书房,不过里面没有几本书,橱壁上整齐的放着七本书:《论语》《孟子》《庄子》《周易》《春秋》《三字经》还有一本《女诫》。
很破旧,却很干净,看得出经常翻看和打扫。
李彦走到摆在窗口的大书桌旁,只见桌上摆着文房四宝,却是不凡,李彦前世对这些很感兴趣,认出是安徽泾县(原属宁国府,产纸以府治宣城为名)的宣纸,歙县(原为徽州府治)的徽墨,浙江吴兴(原为湖州府治)的湖笔,广东高要(原为肇庆府治,古名端州)的端砚,以及与端砚齐名的歙县(原歙州府)的歙砚。
李彦心下感叹:自己祖上菲富即贵,要不然不会有如此品味。
李彦对这身体的身世感兴趣起来。
李彦打量着宣纸上的墨宝,看似王右军的楷书,却不见一丝圆转凝重自然古雅,倒似行将就木的老朽,没一丝生气。
而且千篇一律,让人不忍就读。
李彦不由一阵兴起,前世自己是有些内向的人,而且很喜欢中国传统文化,对王右军书法特别喜爱,练了十多年,也有些功底。
研墨摊纸,龙飞凤舞般挥毫写下:宝剑锋以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
李彦惊喜的发现自己的书法竟臻完美,少了虚浮却更显灵动,八分开张,左右波挑,势巧形密,自然古雅,又圆转凝重,易翻为曲,用笔内厌,全然突破了楷书的笔意尽显妍美流便的书风。
李彦细想一下缘由,应该是重获新生,内心的枷锁也随之打开了吧,还有就是俯身的这个少年虽性子有些痴傻,但却是很固执,应该说是有毅力,冬练三九夏练三伏,规规矩矩工工整整认认真真从不间断的练了六七年,虽然失了灵性,但笔力雄浑。此时的李彦写来正好补了原来的不足,成了另一番光景。
李彦内心大为欣喜,拿了本《三字经》笑容满面地出去了。
李彦坐在芸娘身旁,闻着她身上好闻的女儿香,翻开书仔细看了起来。
李彦写了十多年的楷书,书中的字是认得的,理解这本古时的发蒙读物含义自不在话下,想李彦受了中国应试教育摧残了将近二十年的苦可不是白受的。
只听小院中传出李彦抑扬顿挫的读书声: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
苟不教,性乃迁。教之道,贵以专。
昔孟母,择邻处。子不学,断机杼。
窦燕山,有义方。教五子,名俱扬。
养不教,父之过。教不严,师之惰。
子不学,非所宜。幼不学,老何为。
玉不琢,不成器。人不学,不知义。
······
勤有功,戏无益。戒之哉,宜勉力。”
原来竟是李彦不由自主摇头晃脑地大声朗读了起来。
李彦渐渐沉醉于一种莫可名状的意境中,朗朗上口,两颊生香,似乎前世今生都没这么投入认真过。
在这种情境中,李彦思绪百转:古往今来,中国就有这么种观念“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自开天辟地,中华民族就是一个崇礼仪重文化的古老民族。士农工商,士大夫是为皇帝底下第一阶层。
在这个汉民族建立的最后一个王朝,历位帝王尤重文治武功,奉行“士大夫与天子共治天下”,要想出人头地就必须参加科举,挤入士大夫这个阶层。
明朝自太祖朱元璋以来,一向重视教育,他规定一个地方的衙门不能比学舍还要新还要好,否则就是失职渎职,所以地方官一到任,便是去巡查当地学校,拨点钱款把房舍修一修,与当地士绅学子拉拉关系。
故而越是文风鼎盛之地,府衙就越破破烂烂。当地的文风如何,当年秀才举子出了多少都在官员的考核升迁中占了很大比重,如果是出了个进士,那不得了,不论别的是否平庸只因这一项就可评个优,升迁有望提拔可期。
只是明朝科举,重四平八稳、规规矩矩脑残僵化的八股,这样读下去也不知是否会又变成之前那不通世事,一根筋一般的痴傻模样?
然而,在中国古代封建王朝,要想出人头地,读书科举虽不是坦途但却是一条捷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