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彦见这小胖子可爱赤诚,而且本来也想着和回仙楼做生意,如今正主在此,勉为其难带着芸娘虎子随小胖子上楼去了,临走时对着依然热火朝天议论纷纷的众人环手作揖,说了些白字黑字在此以后定当带讨回公道云云的话。
黄须汉子皱眉看了小胖子一眼,见仗义相助自己的小诸生被其拉了上去,默不作声跟着,卖唱女子搀扶着鼻青脸肿的老头随在后面。进了一间雅致的房间,荣掌柜揪着那个吃里扒外的小二上来,俯在小胖子耳边具言前事。
小胖子蒲良回头满脸挂笑,打量战战兢兢的小二道:“我记得你,是叫荣初,荣掌柜的一个远房侄儿是不是?”
小二看着少东家的笑脸,腿一下软了下来,他是个极会察言观色机巧钻营的,一贯知道这位别看总是一副笑脸,但背后手段确是极为了得,如今对着他开心的笑灿烂的笑估计等下自己就要哭都哭不出来了。当下跪在地上磕头“梆梆”响,眼泪哗哗直流道:“是,是,小人确是掌柜的侄儿,求公子开恩啊,是马黑心逼我这么做的,他说如果我不这么做他就……他就要说我们回仙楼窝藏贼人,要把我们这些人全都抓去县衙,我不敢不听啊。”
“啊!”跪在地上的小二四面朝天仰躺在地上,脸上正中一个大大的脚印,鼻子塌了半边。
“咄!你这吃里扒外的贼厮鸟,亏你说得出口!不是你收了那马班头银子会这么卖力帮他办事?说得我回仙楼得感激你似的,哈哈,你不但过反而有功了?莫非欺我年少,觉得我好糊弄!”小胖子气得哈哈笑了出来,一张笑脸把眼睛都挤成一条缝。
“你这鸟人,吃得回仙楼的饭拿着回仙楼的薪俸却与外人勾搭吃里扒外,是为不忠;荣掌柜看你可怜从老家将你带出来给你谋了这个不愁吃喝的差事却为他脸上抹黑,是为不孝;这父女俩本来家乡遭灾背井离乡颠沛流离又受人欺凌时你不但不去帮帮他们还落井下石,是为不仁,这位黄须好汉仗义就人于水火你却与人谋害与他,是为不义。如此不忠不孝不仁不义还没脸没皮之人,今日我不收拾一下你,却教人小看了我蒲良!”说罢跳将上去,对着那塌塌鼻子的脸就是猛踩。
“我叫你没脸!”
“我叫你没皮!”
“我叫你欺我!”
“踩不死你个贼厮鸟!”
……
李彦看着“啪啪”鼓起掌来,这小胖子还真是一个极品啊,踩人踩得理直气壮,还深得踩人就要踩脸的真谛,我这个老大得向这收的第一个小弟学习。
小胖子听得掌声,回过头来一边踩着脸一边笑得像朵粉嫩嫩的花儿似的,道:“老大,我昨儿听了出《忠义群英》的戏,你瞧着我演得像不像?”
“……”
李彦顿时无语凝咽,脑门一黑差点昏了过去,这孩子没得救了,真真正正的铁杆粉丝发烧友。先前见到巨‘乳女神就崇拜得不得了,花了上百两真金白银去追根究底巨’乳是怎么炼成的,临走时还强要了秘方回来用在了自个脸上。后来碰到自己与马县丞交锋又是崇拜得两眼冒星星,哭着喊着要自己收他当小弟,把自己整个衣袖都****了。现在教训手下一个小二又突发奇想兴起表演欲望,把昨天看得一折戏码搬到这里来。
小胖子表演欲望得到满足,红光满面气喘如牛,拍拍手命人将死狗一样只会“哼哼”的荣初小二拖了下去。哼哼唧唧对荣掌柜道:“上桌上好酒席来,我要再次向这位黄须大哥赔个罪,并庆祝我拜了最最佩服的老大。”又看了一眼满脸青紫额角血痕累累的卖唱老头儿道:“安排他们去房里,再叫个大夫来看看,好好安置。”荣掌柜一一应是,父女俩口道恩公先给黄须汉子磕了头千恩万谢得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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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席上来,小胖子恭请李彦芸娘上座,黄须汉子坐在右首,虎子左边相对,他则下首相陪,殷勤的劝酒吃菜。
“嘭!”
黄须汉子一掌拍在桌上,声势骇人,桌上的杯盏皆“叮叮当当”震颤,却没一点汤汁泼出来,先虎目歉意地看了李彦一眼,接着目光灼灼对小胖子道:“却不是对公子不敬,实是这鸟店太欺人,某家寻正主儿讨个公道。”
小胖子还在殷勤倒酒呢,被吓了一跳,转头笑着对黄须汉子道:“还未请教这位哥哥大名,恕罪,是否还对早晨之事未能释怀?那贼厮鸟被我收拾了一顿,接下去也定没他好果子吃。”
“某家冉猛便是,今晨在你这黑店里糊里糊涂打了一场,到现在一滴水米都未进,你这小胖子好生怠慢,怎么尽上些汤汤水水,酸酸甜甜的的东西!”又一字一句言道:“怎么不上猪肉,某家可是想念得紧呢。”
李彦也很是奇怪,猪肉在明朝老百姓食谱里是常见之物,怎么上了一大桌子菜,跟猪有关的一样也没有。难道?李彦想到一个答案,难道小胖子蒲良是个穆斯林,穆斯林是不吃猪肉的,连在他们面前提一下猪肉都是对他们的一种冒犯。黄须汉子冉猛也看起来不是个不讲理的人,小胖子已经情真意切的道了歉,还请他来吃酒,干嘛还要不给人家好脸色,在小胖子面前可以提起忌讳的字眼。不对头啊不对头,有故事啊有故事,嗯,先不管他们,搬个小板凳来看大戏,今天讲的是小胖子和黄须汗的故事。
小胖子收起笑嘻嘻的脸,直视着冉猛道:“你不是北地胡儿!”
冉猛哈哈大笑,豪气干云:“某家是正宗汉人,身上流淌着纯纯正正的炎黄血脉,乃是胡人他祖宗!听说最近他们又闹腾起来了,将来有一天某家定还要再将他们赶到大漠那边去!”
突然,小胖子脸色大变,庄重肃穆道:“你是武悼天王后人!”
冉猛抬起手臂,肘窝之上纹着一条缠着一把顶天立地长剑的腾龙,剑柄之上赫然有着两个古篆铭文“轩辕”!腾龙啼血,血荐轩辕!
他目射杀气道:“不错,你这小胖子蛮夷倒有些见识,你是色目人,波斯人,沙陀人,鲜卑人还是回鹘人后裔?”
小胖子缓缓道:“我的祖先早在宋时便定居于此,如今已四百余年,喝得是滔滔长江水,吃得是这华夏大地上长出的米麦高梁,我的祖先尸骨也和这神州大地化在了一起。我如今是中国人,不是什么胡人也不是什么蛮夷。”
“小胖子穿上一身华夏衣冠就想沐猴而冠!”
“武悼天王后人堂堂炎黄血脉何时长了部黄须!”
李彦被这两个家伙自曝身份惊得呆了,怪不得这酒楼叫回仙楼,怪不得小胖子姓蒲且长得和汉族人有些不一样,毛发带点卷,皮肤更白皙,原来是老回回后裔,江阴处于东南沿海估计其祖先是来自来自中东的阿拉伯人。宋、元两朝时期,西域阿拉伯人东来经商居住后,有人以蒲作为汉姓。据《中国伊斯兰史存稿》中记载:hihui中的“蒲氏为唐宋时回教商人常用之姓。”早在南宋时期,fj省的泉州地区就已经是“回半城”“蒲半街”了。北宋前后,把伊斯兰教圣地麦加称为“蒲克”,把沿海地区的外国人(多为穆斯林)和居住地称为“藩浦”、“蒲(铺)速满”等,这些“浦”和“蒲”后来都变成了蒲氏。此外,中国在北宋时对留居中国的外国人实行了一整套的“都蕃”和“蕃长制”管理。这期间,外国人凡加官进爵或入籍注册,就被冠以一个特定的汉姓蒲氏,如蒲思马应、蒲河散、蒲麻勿图婆离、蒲希密等。蒲氏huihui主要分布在东南沿海和gs天水地区,后有在元末明初,明太祖为惩罚蒲寿庚“导元倾宋之罪”,对蒲氏家族进行了打击迫害,“蒲氏恐被株连,故相率改为卜氏”。
莫非小胖子就是其后人,如果书写的话还得将名字写为卜良。
而武悼天王,李彦就不是很清楚了,只知道武悼天王名叫冉闵,是他在南北朝五胡乱华时期,颁布杀胡令,无日不战无月不战,终其一生为恢复汉人江山流尽了最后一滴血最后一滴泪,慷慨赴死,挽得天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