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子憨笑着凑上来:“彦哥儿,你是要学包公审案教训不听话的龟儿子鳖孙子么?包公可是有王朝马汉张龙赵虎四个帮手,俺刘虎就当你的赵虎吧。”说罢蒲扇大的手掌捞住了马班头两个手腕反扣在背后,另一只手则锁住其琵琶骨,这两下子可比李彦拿个破瓷片顶后腰高明太多了。
李彦丢了破瓷片寻了个椅子坐下,这些个拿人之类的体力活就交给专业人士吧,他还得与这马班头打打嘴仗。
那卖唱女子已经扶起被打得头破血流的老头儿,嘤嘤低泣着擦去爹爹脸上鲜血,芸娘在旁低声安慰。黄须汉子夺了条短棒,站在他身侧警惕的盯着那群骚动不已的差役帮闲。
“扑~”虎子往马班头腿窝一踢,不可一世的马班头腿一软跪在了李彦面前,只感觉琵琶骨处传来的钻心痛楚,知道自己这回算是撞到铁板了。
李彦抓着个茶杯往桌上一顿,喝道:“马班头,你兴师动众所为何来?”
马班头脸上火辣辣的痛,只想着快点去看郎中,耷拉着脸狡辩道:“李小爷,不都说了吗?一大早有个伙计来报说有人在回仙楼吃霸王餐,我一想回仙楼在江阴城可是有口皆碑的,一年四季按时纳税,对咱县丞老爷也孝敬不断,县丞老爷高兴了,我们这些做属下的也不用战战兢兢,所以急忙飞奔过来了。嗨!没想到这个吃霸王餐的黄须汉子竟然还是二龙山的贼人,所以我就下令将他拿下!”
已将荣掌柜,黄须汉子,卖唱父女及马班头等人的一番作态看在眼里,李彦心里早有所断,一点不为其花言巧语所惑,只是指着卖唱父女平静问道:“那他们又是怎么回事?”
马班头看也不看,回到:“这两个是济南府那边逃兵灾过来的,表面上是在各个酒楼卖唱,其实暗地里做着暗娼的勾当,各家酒楼都厌恶得很前来投诉,所以前来执他们去问罪。”
“你!你血口喷人!明明是……”卖唱女子脸色一片煞白,悲愤叫道。
“怎么不是?那个老狗便是****,二龙山来的黄须贼人看上了你,一夜风流之后还给了你二十两白银。”马班头轻蔑道。
“啊~”马班头口里喷血,几颗白牙飞溅。黄须汉子揩着短棒上的鲜血,怒道:“容不得你狗嘴喷粪,颠倒黑白。明明是昨日某家在街上见这父女被一群泼皮骚扰,那些瓜怂满口污言秽语叫嚣着要抓这位小娘子去给什么狗屁马公子做小妾。某家看不过眼,打跑这些贼厮鸟,给了二十两银子与她,叫他们快快出江阴城避祸去。想是得罪了狗屁马公子,遣了你这厮鸟设计来害某家!”
马班头身下湿了一片,口中漏风,呜呜直叫,惊恐望着黄须汉子。
“好胆!死到临头还要信口雌黄,快说是不是如这位壮士所说?虎子,你拿根牙签子,给咱孙子的蛤蟆脸放放水,有些人啊就是不见棺材不掉泪。”李彦嘴角翘起,淡淡吩咐虎子。
虎子瞧着马班头脸上密密麻麻黄豆大的水泡,想像着一个个刺破时的场景,激灵灵打了个寒颤,心道:“恶人还须虎威镇,如今你这恶人落到俺虎子手里,非叫你尝尝俺自创的“暴雨梨花针”不可。”捻起一根满是稀稀拉拉茬口的牙签,瞄准一个水泡慢慢的慢慢的刺去。
想虎子把一根丈长的鞭子都耍得极滑溜的,指哪打哪,现在拿根牙签,去刺黄豆大的水泡,何须跟张飞绣花似的,瞪着铜铃大眼,慢腾腾的刺。而且还特地找了根满是毛刺的牙签,分明是想吓爆马班头的小心肝令他活活受罪。
“啊~!”马班头眼睁睁看着“夺命收魂针”向脸部刺来,脑门前一阵阵发黑想晕过去,可是面部的疼痛像潮水一样涌来头脑异常清醒,终于受不了折磨发狂嚎叫。那张水泡脸愈发显得可憎起来,令人见了就恨不得哪里找个缝把他可恶嘴脸塞进去,然后一阵痛扁扬长而去。
“接下来我会问你问题,你只须答是或者不是,多嘴一句,就刺你一个水泡,懂了吗?”
“懂了……”
“啊~!”
“我说了你只需回答是或者不是,懂?”
“啊~是!”
……
李彦把从后世银幕上学来的诱导式审讯法对马班头施展了一遍,叫围观者中一个读过书的把供词都记在纸上,完事后还叫虎子给扎破他一个指头画了押。拿着墨迹未干的供纸志得意满吹了口气,瞧着马班头惨样,心里暗暗叫爽,板着脸道:“刚刚你说得是否完全属实?唔,你不说话,就等于承认了。那么事实清楚了,事情是这样的,你的妹妹是马县丞独子马坏人的姨娘,你为马坏人连襟,因马坏人看上了这个可怜的卖唱女子,要纳她做妾,没想到这对父女不愿,便准备行强抢勾当。却被这位黄须壮士所救,还赠与二十两重金。你要为马坏人出头,又垂涎这位壮士的钱财,便买通了回仙楼的小二,设下计策,诬陷他吃霸王餐,又冠以二龙山贼人的罪名想将他擒获,当然当场格杀最好,谋夺钱财。马班头,你胆子真大啊,当街强抢民女,光天化日之下,谋人性命钱财!”
马班头支持不住,瘫软在地,李彦知道他猜得八九不离十,这些计策虽是很常见但一环接一环,滴水不漏,要不是马班头太嚣张,当着众人对麦卖唱父女威逼利诱,真可能天衣无缝了。只是还有第三个猜测没说口,那便是马班头为何在回仙楼小二中寻个内奸诬黄须汉子吃霸王餐,还费那么大工夫弄了个无馅包子的事端,直接说黄须汉子是二龙山贼人不好?反正看黄须汉子模样口音,都不是本地人,直接当贼人拿了打杀,也不会有人击鼓鸣冤。明眼人一看,便知其中有人的首尾在里头,莫非是马班头见财起意,做出这等画蛇添足之举呢?不过李彦估计是跟这回仙楼有关,有人要借此事来打击回仙楼,不知道是马公子授意呢,还是另有其人。不过事情未显,他也不好宣之众口,不过可以作为与回仙楼东家推销“唐僧肉”时讨价还价的砝码。
李彦继续道:“按大明律第一百五十六条:当街强抢民女者,无论是谁皆可当场格杀,官府不但不治罪还给予嘉奖。另据大明律第三十五条,阴谋诬陷他人夺人财产者,反坐之,杖一百,流三千里,杀人者偿命。马班头,你可知罪!”
其实李彦哪里读过什么《大明律》,前世的时候看小说那些个猪脚都是这般趾气高扬,随便扯个某某律把一群贪官污吏唬得战战兢兢,磕头认罪,也便依葫芦画瓢。只是看围着的衙役和瘫于地上的马班头面如死灰,心中一动,难道我随口胡诌还真说对了,瞧他们吓得这样。
拿铁尺铁链以及水火棍的官差听得李彦之言都脸色阴晴不定,原地踌躇,那群作为编外人员的帮闲听到这个神神道道的小诸生口出恐吓之言,则蠢蠢欲动,想冲过来抢回马班头。这个时代的衙门胥吏衙役都是子承父业,有几代都是吃公家饭的,家学渊源,业务精湛,知道很多地方上的弯弯道道。而帮闲相当于后世的协警协管协税员之类,并不是真正的公务人员,只对现管的马班头负责,平时作为眼线,等有事时召集起来,什么狗屁倒灶的事都有他们之手去做,媚上欺下,无恶不作,以他们的简单心思,只要把马班头抢回来,没人被告,又去恐吓一番那卖唱父女,没了苦主原告,什么大明律还能管到他们身上去?
李彦看他们模样,又看了绷如猎豹,蓄势待发的黄须汉子,冷笑一声道:“不怕死的尽管过来试试!太祖高皇帝有圣训,凡我大明百姓,均可‘旁入公门’将鱼肉百姓的六房胥吏押解入京!尔等不过是衙门的帮闲,竟敢居然当街强女抢民,光天化日之下谋人姓名钱财,还想抢回恶首,知道是什么罪名吗?藐视律法,杀头大罪!如今我要将这罪恶滔天,人神共愤的马班头押去县衙,不,押去常州府衙,为受过欺压的江阴百姓出头,为像这对可怜父女一般含冤受屈饱受凌辱的良善大众出头,各位相邻到时可愿做个见证?”
人群中顿时爆发一阵欢呼,围观百姓被李彦的煽情话激得热血沸腾,嚷嚷道:“这位小哥好样的!简直包爷爷再世,真正为我们这些平头百姓做主啊,同去!同去!”
“这狗贼,想着法子来盘剥我们,可怜我那出生还不满周岁的孩儿啊,得了重病本来是凑了二两银子要去看病的,这狗贼带着一群人打进家里来,说要交这个税要交那个税,把救命钱抢了去,天杀的狗贼啊!”
“对,杀了这黑心的狗贼!”
……
一时群情皆愤,一群衙役帮闲不敢再动。李彦平静道:“朝廷律法,重惩首恶,从者惩戒,以儆世人。只要你们划清界限,大力揭发这个马班头一向恶事,官府必定会从轻发落。可不要误人误己。”其实自古民告官从来都不容易,李彦说出这番扭送马班头去常州府的话不过是激起围观者血气的幌子罢了,免得眼前的衙役帮闲狗急跳墙。一来他们人多势众,二来君子能动口就不动手,三来芸娘还在呢,他可不想到时动起手来让芸娘受什么损伤。
“当……当……当……当……当……当……当……当!”
远处传来了一阵铜锣声,一共是八声响,过了片刻又是八声!
马班头死猪一般的面上露喜色,他恶狠狠的瞪了方翔一眼,心中欢喜道:“救星来了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