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茈情一个人坐在冰凉的石阶上,她想到自己曾经大言不惭的指责钟漠,是他耽误了自己的“钱”程,无情的讥讽“奖学金又不是你家设立的”,甚至怀疑过他的努力不过是三分钟热度……她忽然感觉自己在钟漠面前就像一个跳梁小丑,用自己所有的无知在他面前扮演着如此可怜的角色。
江雪用自己的退出给他们的感情送上最好的祝福。可她不会知道,今晚的“真相”对于钱茈情来说有多残酷。她不想欠钟漠的太多,不想在坦然面对自己感情那一刻有任何的亏欠。可钟漠给她的,偏偏是她最不能接受的施舍。
钱茈情出神的看着眼前的街景,除了一片混沌的黑色和身边那罐冰凉的啤酒,她不知道还有什么与自己有关。
她的食指轻轻扳起拉环,啤酒罐里发出的“嘶嘶”声好像一阵讥笑嘲讽着她最愚蠢的后悔——“如果自己没来这个聚会,如果自己没有和江雪聊天,如果可以假装什么都不知道,该有多好……”
晚来的风带着阴郁的黑色吹起她黑色的外套,就那么不经意的掏空了她的身体。
是失恋了吗?可他们明明从未开始。
应该哭吧,钱茈情涨潮的眼睛又在慢慢消退。
除了钟漠,没人能看见她流泪的样子,哪怕是风,也不行。
她摇晃了一下手里的易拉罐,空的没有一丝回音,踉跄着起身,不想再回头看一眼已经和她无关的聚会。偶尔飘出来的音乐也像在催促着她快点儿离开。
我早已经待在谷底
我知道不能再留住你
也知道不能没有骨气
感激你让我拥有秋天的美丽
“茈情,”李重走到她身边,“你不进去了吗?”
钱茈情摇摇头,她的脑子里已经找不到什么像样的理由可以脱身,只好实话实说:“我累了,想回家。”
“太晚了,你一个人不安全,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路灯……”钱茈情看见不远处的路灯下,站着那个再熟悉不过的人,“……还亮着。”
钟漠越来越近,看得出他还在生病,步子都没有平时那么洒脱。越来越清晰的脸苍白又倦怠,发红的眼睛和干裂的嘴唇雕刻在上面,有一种独特的病态美。
就像他自己曾经说的,他的确样貌好,家世好,学习好。或许就是一切都太完美,才让钱茈情望而却步。
“李重,你说有话跟我讲,咱们边走边聊吧。”
李重看了一眼钟漠,又看了一眼半低着头的钱茈情,应了一声:“好。”
钟漠从嘴角里挤出一丝微笑,再勉强不过的说:“这么晚没有车了,我送你们。”
“我们可以散散步,她要是愿意的话,我也可以打车。茈情,咱们走吧!”
钱茈情故意绕到李重左边,和钟漠交错的站着,她开口说话,可钟漠觉得那声音离的好远:“大家都喝的差不多了,你还生病,早点儿回去休息吧。”
“不用你操心。”钟漠离开的比他们快,不用远走车就停在马路对面。
“咱们也走吧。”李重说话的声音极轻,大概是怕打扰到目光悠远的钱茈情。
“对不起,刚刚我……”
“没什么,我也真的是有话跟你说。我还在猜到底是怎么被你一眼看穿的?”
钱茈情哪里是看穿了李重的心思,她那么说不过是怕被别人看穿自己的心思。
两个人沉默着走了一路,钱茈情指着两栋高楼之间的巷子说:“穿过这我就到了,你要回去唱歌还是直接回家啊?”
“我……还不知道。”
钱茈情指了指那条黑漆漆的巷子说:“那我先回家了,再见。”
她刚一转身,李重跟着站到她面前,钱茈情抬起头无法躲避的和他对视,却是心里一紧。这样眼波流转的目光,不正是杜悦看见白皓东才有的眼神。
“茈情,你愿意和我一起出国留学吗?”
李重没说喜欢,没有表白,而是给了钱茈情一个更加直接的选择。
“出国?”
钱茈情有些惊讶,在她的世界里,出国求学是一件多么不可思议的事情。她从未想过或者说不敢去想。
“只要考过雅思,出国没什么难的。我可以跟家里说给咱们找同一所学校,也……”
“李重,你能有出国学习的机会挺好的。”钱茈情打断了他的话,“至于我,从未考虑过这个问题。”
“如果是钟漠跟你说呢?”
“他?”钱茈情笑笑说:“我不知道”
“其实,你心里是有答案的。”刚刚一脸严肃的李重忽然放松了似的跟着她笑了笑,“那次篮球赛的时候你说他总有那么多人关心,哪里需要你。你脸上根本不是无所谓的笑容,是……落寞。你不知道我有多不想承认,你是喜欢他的。”
“即便有,也都过去了。”
钱茈情绕开李重,一个人走进寂寞的黑色巷子。没了手电筒的她,每一步都踩在有棱有角的碎石子上,却未曾察觉分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