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天蒙蒙亮的时候钟漠骑着自行车一路飞奔到学校。好像那里有一件非做不可的事情在等着他,如果说从前没有说出口的喜欢只是属于他自己的秘密,那么昨天开始就变成了两个人的秘密。他迫不及待的想看到另一个人,告诉她,因为这个秘密他第一次尝到失眠的滋味。
等候多时的钟漠终于听见脚步声,他摊开一本书,拿出笔在纸上无意识的写写画画,脚步声越来越近,他的呼吸越来越浅。压抑着的兴奋,只等靠近的人把旁边的座位填满。
缓缓前行的脚步,像一朵云,掠过身旁,飘到更远的地方。
希望在每一次失望中跌跌撞撞,直到他在这种拉扯中疲惫,整个人像抽了筋骨一样伏在桌子上。忽然,桌子的一角轻微的挪动了一下,钟漠整个人来了精神一般从桌面上弹了起来。
“是我,过儿。”白皓东坐在钱茈情的位子上,双手托着腮。
“滚。”钟漠没好气的说完话又栽到桌子上。
“这么粗鲁,姑姑可不喜欢。”白皓东看钟漠躺在一旁没反应,哼哼唧唧了一句:“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
钟漠枕着的胳膊朝向白皓东伸出拳头,一二三的比划着,还不到五,白皓东一溜烟儿的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早自习的铃声刚刚响起,钱茈情就背着书包到了门口。铃声一结束,她正好端端正正的坐到位置上,拿出晨读的书和大家一起朗读。中间没有任何间隙可以让钟漠搭到话,就连课间休息都如这般的周而复始。
钟漠在她的世界里慢慢淡化成了一团透明的气体,除了阳光照进来偶尔会在她的书本上落下影子,他找不到一丝存在感。
连着几天,先前的兴奋和紧张一股脑变成了担忧和不爽。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好像有千万只蚂蚁上上下下,整个人烦躁到极点。他想找钱茈情说个痛快,偏偏她身边时时刻刻都跟着杜悦,就没有落单的时候。
体育课上自由活动时间,钟漠把白皓东拽到了一边。
“给你个任务,把她旁边的女生搞定。”
白皓东顺着他的眼光,看见体育场另一端散步的钱茈情,她身边的是杜悦——全班的透明人!
“这个难度有点儿大啊。”
“你不行?”
“行,我要是都搞不定,你就没指望了。”
白皓东拍了拍钟漠的胸膛,一副英勇就义的模样大步朝目标挺进。
学校如果把“生物的繁殖”改成实践课,白皓东一定会拿到有生以来的第一名。不到三分钟,杜悦就乖乖跟着他往另一边走。
钱茈情一转身看见钟漠就站在她面前。从校门口的小巷子离开之后,这是两个人第一次面对面。
钟漠准备了一肚子的话,看到钱茈情的瞬间他脑子里闪过一道白光然后徒留一片空白。就算是选词填空,前提也是有一个不完整的句子放在那里,现在摆在他面前的就是一本无字天书,眼见着钱茈情要离开,他只有上前拉住她的胳膊。
“钟漠,这是学校。你能不能离我远一点儿!”
“你就那么讨厌我吗?”
钟漠有些迟疑,终究还是松开了手。
钱茈情从未见他眼神里有过此刻的挫败感,心里忽然涌动着一丝柔软,她低下头用极微弱的声音说:“我……没有。”
“你不讨厌我,那就是你也喜欢我!”
除了眼前的钱茈情没有人能让钟漠在短短的几分钟之内有坐过山车的感觉,从跌入谷底到登峰造极。他的情绪,此刻,受制于人。
可是他却抛给钱茈情一个难题。
如果她说喜欢,那么他们的关系就会成为一种禁忌,就像偷食苹果的亚当和夏娃,天知道未来会怎么样。也许他会跟白皓东一样,过一段时间,当新鲜感不再的时候,他会像丢弃一朵开败的小花那样,将自己抛弃。又或者他会跟自己的父亲那样,在若干年之后,看不得自己的人老珠黄,将自己逼到绝望的边缘,最终和他人双宿双栖。
男人于她总是负心和薄情,爱情于她也是笼罩着死亡与恐惧。
她应该跟这样一份早早而来又充满未知的情感说不,可当她抬头看见那双如星辰般明亮的眼睛里带着一股纯真的不加修饰的欲望,让她无法拒绝。
“钟漠,人的情感不是非黑即白,不是除了讨厌就是喜欢。”
“那是什么?有一点儿喜欢或者有一点儿讨厌,总是会有一些倾向性的。你对我更倾向哪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