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回到报社他们上交了暗访视频,钱茈情第一时间找到保管他们私人物品的同事,拿回东西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打开手机。她习惯了关机之后听见连续不断的嗡嗡声,那种杂乱扣人心弦的声音仿佛就是钟漠在她耳边一遍又一遍低吟着:“我爱你。”
可这一次,短促的一声震动之后所有的声音都戛然而止。屏幕上只有一条来电信息提醒,而且那个熟悉的号码回拨,仅仅只有一次。她拿着手机发愣,心跟着手机一起变得静默无声。
“茈情,你还好吧?”方子建在一旁看着她出神的望着手机,一动不动,关心的问道。
钱茈情僵硬的笑了一下说:“没事。对了,还你钱。”她把皮夹子里所有的现金一股脑的拿出来塞给了方子建。转身回到座位上,表情严肃的敲击着键盘。方子建拿着一大把钱,里面甚至还混着五毛零钱。这样恍惚,一点儿都不象他认识的那个聪明、能干的钱茈情。他从里面随便抽了几张,剩下的夹在文件里放到了她的桌子上。
结束了全部的工作,她认真填好假条贴在了会议室的公告栏上。一个人拖着困乏的身体往家走,到楼下的时候她还抬头确认了一下家里是否亮着灯。黑黑的一片,和她想象中的差不多。
一进门,按亮了客厅的灯,没走两步一个啤酒罐滚到她脚下。她从门口的盒子里抽出一条黑色的垃圾袋,熟练的分离开粘在一起的袋口,啤酒罐“噹”一声被扔了进去。
她一路走一路捡,直到钟漠坐着的沙发旁,一共二十四听整整一箱的啤酒。可钟漠看上去是清醒的,只是下巴和嘴角蓄满了胡须,他抬头看着钱茈情,一双眼睛凹在乌黑的眼窝里。
钱茈情弯着腰,手伸到被砸烂的电话旁,还没碰到那些支离破碎的碎片时,被钟漠的大手一把挡开。
“我们,分手吧。”
钟漠的声音低沉的像是被黑暗碾轧过的沥青路,结结实实的盖在钱茈情的胸口,闷得她头晕恶心。她放下手里的垃圾袋,里面叮叮当当的响声是这房间里唯一快乐的节奏。可惜,无人聆听。
钱茈情沉默了一会儿,终于开口,不过一个字却好像挣扎了一个世纪:“好。”
两个人又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那种安静仿佛是掐着两个人的脖子,连呼吸都变得微弱。钟漠紧握着拳头,崩坏了刚刚结痂的伤口。红色的血就像暗夜里的一道光,特别刺眼。钱茈情转身去小柜子里拿出医药箱,推到他面前说:“你的手坏了,里面有创可贴,自己处理一下吧。”
钟漠忽然笑了,笑得特别悲伤,眼睛里渗出的泪水,都还来不及擦:“我努力了这么多年,没想到在你心里依然是‘钱’最重要。你那么喜欢钱,为什么偏偏憎恨我所拥有的?”
“我整理好行李就会离开。”钱茈情转身去衣帽间。钟漠大步跨到她面前,死死盯着她的眼睛,那样陌生凛冽的目光,仿佛他们是一对积怨已久的仇人。钟漠滑落的泪水滴在钱茈情的脚上,冰凉冰凉的。他的眉心好像是被什么东西刺的发疼,一簇一簇的跳动着。他用尽所有力气却始终无法对她吼叫,颤抖的声音好似乞求的说:“你是不是从来都不怕失去我?”
“钟漠,我们分手了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钱茈情向左挪了一下步子,钟漠跟着挡住她的去路,“不怕失去的还是爱情吗?我只想知道你到底有没有爱过我?”
钱茈情看着他的脸,明明摆出了微笑的嘴角,眼里却也流下了泪。
“你不用搬走,这房子就算你和我在一起这么多年的补偿吧。我的那些东西也不要了,随你处置。”
钟漠走的很利落,留下了所有东西。只是被他带走的那样东西,他大概永远都不会知道。
一个晚上,钱茈情打包了自己的东西,提着行李箱在客厅里坐了一夜。她猜自己没回家的那一夜,钟漠就是这样坐在这里。
第二天,阳光特别好。温暖的、热烈的挂在没有云彩的天上,热情似火的昭示着一个新的季节。她提着行李箱逆着人群,没了方向。在什么都贵的北京,找一个适合的栖身之所比想象中的难。她先在单位附近的一个地下室里安了身,那里和外面不同,阴暗潮湿裹着她身上每一个毛孔。
她心里悲凉的默念着那个带给自己安全感的名字:钟漠。不小心跌进漩涡似的黑洞,失控的下沉让她陡然从梦里惊醒。
眼前那台等了很久的电脑早就黑了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