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无可奈何的情况下,我赶回了巴斯克维尔庄园。从那之后,我按照事情发生的前后,给福尔摩斯写了一份又一份的报告。
下面就是其中之一——亲爱的福尔摩斯:
相信你已从我先前发出的信和电报中及时地了解了那个极荒凉角落里所发生的一切。
一个人在那儿呆得越长,对沼地的印象就越深刻,它是那样广大而又具有可怕的魔力。只要你一到了沼地的中心,你就看不到近代英国一点的痕迹了;另一方面,你到处会看到史前人的房屋和劳动成果。当你在斑驳的山坡上看到用灰色岩石建成的小屋时,你就会忘记所处的时代。我不是个考古学家,可是我能想象得出,那些史前人一定是不喜争斗而受人压迫的种族,因而到了这谁也不愿居住的地方。
诚然,这些描述对你这样讲求实际的人来说毫无意义,会感到乏味。还是把话题转到亨利·巴斯克维尔爵士的事情上吧。最近发生了一件惊人的事,我一五一十地对你说吧。首先,你得了解与之相关的一些事。
其中之一就是沼地的那个逃犯现在已经跑了,这对本区的居民来说可以睡得安心了。在他逃跑以来的两周内,无人知道他在哪。当然了,任何一所石间小房都可以藏身。至于食物呢,沼地里有不少羊可以捕杀。这些就不多交代了。
我们这里一块住着四个身强力壮的男人,因此我们还能很好地照顾自己。坦白地说,让我心中不安的是斯台普吞一家。他住的地方孤立无援,家中只有一个女仆、一个老男仆和他们兄妹二人,而这个哥哥并不强壮。若是那个逃犯闯进来,后果不堪设想。亨利爵士建议马夫波金斯到他们那边睡,以防万一,而斯台普吞毫不在意。
亨利爵士对斯台普吞小姐表现出相当大的兴趣,他肯定有左右她的力量,因为我曾看到,她在谈话时不断地望着他,像是她所说的话需要征求他的同意似的。我相信他待她很好。她一开始就很关心亨利爵士,试图善意的警告他离开沼地。
斯台普吞拜访巴斯克维尔的第二天早晨,他又带领着我俩去看关于放荡的修果传说中的出事地点。在沼地里走了好几英里才到,那地方的确荒凉凄惨,因而有了那段故事。我在两座乱石岗中发现了一条短短的山沟,顺着这条山沟走过去,就到了一片开阔多草的空地。到处长着白棉草,空地中央矗立着两块大石头,顶端已被风化成了尖形,这个景象与传说中的相符。亨利爵士不止一次地认真问过斯台普吞是否相信那个魔犬真的会干预人间的事。斯台普吞回答得很小心,看得出他是尽量少说,可能是考虑到对男爵情绪的影响,可他很害怕使我们感到他对这件事的看法也和一般人一样。
在归途中,我们在梅利瑟吃了午饭,亨利爵士和斯台普吞小姐就是在那里结识并相互爱慕的。在我们回家的路上,他还一再提到她,从那天起,我们几乎天天都和他们兄妹见面。人们一定会认为,男爵同斯台普吞结合起来,她哥哥肯定会高兴的。可是我不止一次地看到过,每当亨利爵士对他的妹妹稍加注视时,他的脸上就露出强烈的反感,并想尽办法避免他俩有独处的机会。
你曾指示过我,永远不准亨利爵士单独出门,可是在我们所处的种种困境之外再加上爱情的问题,可真难办多了。他俩在一块的时候,我总不能在边上执行你的命令吧,那我就没人理了。
星期四那天,摩梯末和我们一块吃饭,他说他欣喜地在一座古坟里拾到一块史前人的颅骨。
真没见过像他这样的热心人!后来斯台普吞兄妹也来了,在亨利爵士的恳求下,这位医生领我们到水松夹道去了,他给我们讲了查尔兹爵士遇难前后的经过。我们在两旁各有一条狭长草地的小路边散步边走着,我在心中想象着事件发生的实况,查尔兹爵士就是顺着这条阴森的夹道奔跑的。我们也找到了老爵士留下烟灰的地方,我总觉得这一切扑朔迷离,背后肯定隐藏着阴谋。
自上次给你写信后,我又认识了赖福特庄园的弗兰克兰先生,他住在离我们约四英里的地方。
他是一位头发银白的长者,面色红润,性情暴躁。他关注英国的法律,并为诉讼法花去很多钱。他所以与人争论,是想获得争论时的快感。他特别精通旧采邑权法和公共权法,他有时利用他的知识维护弗恩·沃西村居民的利益,但有时又来反对他们。据说目前他手中还有多宗未了的诉讼案,说不定诉讼案会耗尽他的财产。到那时他既不会害人也不会帮助人了。他是个业余天文学家,有一架上乘的望远镜,一到晚上,他就爬到屋顶上,用它向沼地上眺望,希望能发现那个逃犯。听说他最近要控告摩梯末医生,因为摩梯末医生私自掘出了一具新石器时代的颅骨。这位弗兰克兰先生确实很有趣味。
下面我再给你讲一些关于白瑞摩的重要事情。你从伦敦发来的试探性电报什么也没证明。我把事情的真相告诉了亨利爵士,他马上把白瑞摩叫过来,问他是否亲自收到那封电报,他说是的。
亨利爵士又问是那孩子亲手交给他的吗?白瑞摩像是很惊讶,他稍稍想了一会说:“不是,当时我正在楼上小屋里,是我老婆给我送回来的。”
“是你亲自回的电报吗?”
“没有,我告诉我老婆应当怎么说,她下楼照我的意思办了。”
当晚,白瑞摩重新提起这个问题,说道:“我不太明白,亨利爵士,今早您问我的话,是我做错了什么事让您失去对我的信任吗?”
亨利爵士对他说绝无此意,并把自己大部分的旧衣服给了他。他在伦敦新置办的东西已全部运来了。
白瑞摩太太生得胖而结实,很拘谨,几乎是带着清教徒式的严峻,你很难想象出一个比她更难动感情的人来了。自从第一天晚上,曾听到她伤心地啜泣后,我以为白瑞摩性格残暴,但昨晚的奇遇消除了我的全部怀疑。
昨天晚上,大约在深夜两点,我被屋外偷偷走过的脚步声惊醒了。我打开门偷偷地往外瞧,有一条长长的黑影投射在走廊的地上,穿着衬衫和长裤,光着脚。我从他的身体轮廓可以断定,他就是白瑞摩,看那样子鬼鬼祟祟不可告人。
我曾告诉过你,那环绕大厅的走廊是被一段阳台隔断了的,在阳台的另一侧又继续下去。我一直等到他走得不见了之后才跟踪下去,当我走近阳台的时候,他已走到了走廊的尽头了,走进一个房间。这些房间现在既无陈设又无人住,以至于他的行动就显得神秘,灯光很稳定,他一动不动地站着。我屏住呼吸向屋里偷看。
白瑞摩在窗前弯腰拿着蜡烛,靠近窗玻璃,头部侧面朝着我,当他向漆黑的沼地注视时,表情既焦急又严肃。几分钟后,他不耐烦地弄灭了蜡烛。我赶快回到房间,正要入睡时,我听到什么地方有拧锁头的声音。我搞不清这个房间正在进行一个怎样的事,我相信迟早会水落石出的。今天早晨我曾和亨利爵士长谈了一次,根据昨晚所作的观察,我们已作出了一个行动计划,这在下篇里再告诉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