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蒂斯被抛进海的那一刹那,他头昏目眩,几乎快窒息了,但他还是有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邓蒂斯把身上带的小刀,用右手拿出,迅速地划开了麻袋,伸出了手臂和脑袋。
可是石块还在拖着他直线下沉,他艰难地找到了捆住他双脚的绳索,尽了最大的努力,在即将窒息之际,割断了绳索,同时用脚使劲一蹬,便自然浮上了海面。而石块拖着那块差点成了他的裹尸布的麻袋继续沉向深不可测的海底。
“啊!天啊,终于脱离了险境。”
邓蒂斯浮上来吸了一口气之后,马上又潜入水里,因为他怕被人发现。
当他再度浮出水面时,已离坠落处至少有五十尺了;在他的背后,巨大的山崖就像一个青面獠牙的怪物高高耸立,比海洋、比天空更加黑暗,它那黑沉沉的顶仿佛像一条伸开的手臂想要抓住它的猎物。在那块最高的危岩上,一盏风灯照亮了两个身影。
“这两个混蛋还在俯视这海面,想把我找出来。”邓蒂斯意识到了这一点,于是他又沉了下去,在海里游了很长一段距离。
还好邓蒂斯以前是个水手,水性非常好,他能在海中潜泳好长一段时间。
风灯消失了,邓蒂斯再次浮出了海面,他开始确定方向,有目的地前进。
“前面有灯塔。对,向它靠近。”
邓蒂斯游到灯塔附近的岛屿,他确信,在那儿可以碰到人。
汹涌的、带着苦味的海浪劈头盖脸地打击着邓蒂斯,他的体力开始不支了,精神开始萎靡了起来。
“邓蒂斯,伟大的精神可以打垮一切,您一定要振作。”
法利亚长老的话不时在他的耳边响起,他鼓足了勇气向前冲刺,他相信自己仍旧是大海的主人。
一小时,两小时……伊夫堡在夜色中渐渐消失。
“好吧,我就这样游到底,游到双手麻木、浑身抽筋,然后听天由命沉到海底了事。”
他带着被绝望刺激出来的力量和冲动继续破浪前进。
“终于到了,终于到岸了。”
邓蒂斯兴奋地爬上了灯塔附近的一个小岛,他又饥又渴,头晕目眩地躺在了一块岩石的凹处,静静地休息着。
好一会儿,正当邓蒂斯起身时,一道闪电照亮了苍穹,他凭借着这道亮光,看见在离他四分之一里处,有一只小小的渔船被风暴和海浪颠簸着。
那船就像幽灵一样从浪峰一直滑落到谷底,过了一会儿,这个幽灵又出现在浪峰上,迎着他冲来。
“完了,这船肯定要触礁了。”
邓蒂斯吃惊地想着,四处寻找着那件破衬衫,想在空中挥动,让他们知道要触礁了。
借着又一次闪电,年轻人看见有四个人紧抓着桅杆和绳索,第五个人紧扶着断裂的船舵。
船上的人也无疑看见了他,因为他们正绝望地朝邓蒂斯呼救。
“救命呀!救命呀!”
突然,系住船的绳索断了,那张帆像在黑云之上滑翔而过的白色巨鸟,被卷进无底深渊,很快就消失了。
“轰隆”一声巨响,接着就传来了垂死前的呼救声。
邓蒂斯伏在岩石上,头朝下向渊底搜寻,又是一道闪电划过,他看到了粉碎的小船,还看到了在残木断块之间、神情绝望的人头和伸向天空的手臂。
一切又都淹没在黑暗中,悲惨的景象像闪电一样倏忽而逝。
邓蒂斯冒着自己会滑落到海中的危险。沿着岩石光滑的斜坡冲了下去,他想救救遇难者。可是四处没了一点声响,只有狂风在咆哮、急浪在翻腾。
风渐渐息了。天上大片大片被暴雨洗褪了色的乌云向西掠去。蓝色的苍穹重新呈现,星光灿烂。不一会儿,一条一条淡红色的长带在东方的地平线上描出一道道深蓝色的波纹,跳跃着,在一道道光芒的浪尖上一扫而过,把泛着泡沫的朵朵浪花染成了一条条金色的流苏。
渐渐的,黎明来临了。
那座阴森森的建筑从大海胸膛上高高耸起,带着冷漠无情的神态,似乎在监视、统治着一切。
“再过两三个钟头,狱卒就要走进我房间,到时候他们就会发现我越狱逃亡了。”
邓蒂斯心里这样嘀咕着。
“如果不赶紧逃离此岛,还生的希望就很小了。因为狱卒肯定会向周围发出警报,并派出小艇来海上巡查。”
“主啊!我已经饱受苦难和辛酸了,您是否能再保佑我呢?”
正当爱德蒙·邓蒂斯一筹莫展时,突然发现一只走私的三桅帆船向他这边驶来。
“啊!我快饿死了,我不能再等了。”
邓蒂斯边想边把目光转向昨晚小船沉没的地方。
在一块岩石的尖角上,挂着一个遇难水手留下的一顶红色高帽子,附近漂浮着船的下半部的一些残骸,海浪把这些像软弱无力的绵羊似的骨架的碎片推来推去,一次又一次地撞击着岛岩。
邓蒂斯拿定了主意。他下海向小红帽游去,把它戴在头上,抓起一根龙骨残片,再向走私帆船航行的路线横切过去。
“现在,我有救了。”
邓蒂斯自言自语道,这个信念使他重新获得了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