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小姐这是做什么呢?琴可练好了?”一个低沉的声音打断了苏妤的思绪,身材精瘦的老人挡在了她的身前。
“陈妈妈,我就是歇息一会都不行吗?”见来者是老夫人身边最得力的陈婆子,苏妤的气焰霎时收敛了不少,“妈妈,您就当什么都没瞧见不就成了嘛!”言语娇柔,面带羞涩,再配上绝色之姿,陈婆子立刻就招架不住,换上了一脸疼爱。
“哎哟,我的小祖宗,老奴也不想你这么幸苦不是?可下月便是宴会了,你可是主角!怎能忘了老夫人的再三嘱咐?”陈婆子探身附在苏妤耳边,小声提点着。
“可是她……”苏妤的目光透过与陈婆子之间的空隙射过来,苏妁只感到阵阵灼烈似要将她一口吞噬。
“二小姐莫气,一切当以大事为重啊!”面对苏妤,陈婆子出奇地有耐性。那张布满皱纹的脸,一笑起来便诡异地黏在了一起。
“哼!我们走!”迟疑了稍许,苏妤恶狠狠地剜了眼苏妁,意兴阑珊地带着众下人浩浩荡荡地离开了。
“三姑娘,老夫人还在内屋等你呢!”转过身,陈婆子的声音幽幽传出,刚才面对苏妤的慈爱关切荡然全无,只剩冷漠和疏离。
说罢,那陈婆子看都不看苏妁一眼,急急从她身旁穿过,眨眼间便走出去老远。
自始至终,苏妁都没认为这陈婆子是来给自己解围的,恐怕这次是老太婆有什么要紧事情交代,所以她这个当奴才的才会如此迫切地来领人吧!
只不过,这陈婆子不去唱个“变脸”真是怪可惜的!说不定苏家会因为她的这个“老来戏唱”而再火上一把呢!
苏妁在心里冷冷一笑,便跟了上去。
从外院到内院,曲曲折折,走快些也要半柱香的时间。可今日苏妁跟着陈婆子的步调,还没怎么觉着走出多少路,内院特有的古色之韵已现于眼前。
刚踏进院里,那清雅中略带点灼香的气味便阵阵传来。苏妁只拿眼轻轻一瞥,便看到了那座全部由一种暗棕色木料砌成的内屋。
这种木头名为驱蝉木,如其名,在这炎夏里可以散发出特有味道将蝉驱走,所以院子里才能如此的清静。而且,这驱蝉木的另一种特质,雨天能够防水,且不渗不漏,当真一木可值千金。
一年半前安素战胜淮远之后,这种淮远特产的“千金木”自然成了必须要送与安素的稀有物品。皇帝感怀苏汶的赫赫战功,遂把这木头御赐给了他。
犹记得,当时的爹爹还因为获此殊荣而顾不得身体病重执意面圣谢恩,由此才加重了病情……
苏妁愤愤,没曾想自己才离开了半年,这当初被爹爹视如珍宝的驱蝉木就变成了内屋!难怪苏妁觉得内屋变得近了,原来,是换了个地点新建了一个!
苏妁淡漠地看向门口,只见两个俊秀的丫鬟左右而立。个子高些的那个叫暖墨,见着陈婆子以后,本无表情的脸上立刻就堆出了笑意,忙不迭地迎上前来。
“陈妈妈,您可来了!老祖宗刚才就念叨呢,说是这晌午日头一出就心燥得慌,直想着妈妈在边上说点体己话呢!”
“我这不是去接人了吗?”陈婆子语气不冷不热。
“哟,什么人这么大面子,还让陈妈妈亲自去接呢?”另一个名唤染墨的丫鬟也开了口,声音尽是嘲讽。
“我就只记得上回三皇子找不到门,陈妈妈才亲自接了来,今天这人难不成比皇子还要金贵?”暖墨立刻就把话接了去。
“人不就在这呢么!”陈婆子朝身后指了指,声音从鼻子里哼出。
“哦,原来是三姑娘啊!多日不见,姑娘可是越发贵气了!”暖墨面上在笑,发出的声音确是冷寒无比。
“暖姐姐,这你就不知道了,三姑娘准是傍着了什么大树了!”染墨说完,还不忘白一眼苏妁。
“好了你们,就别吵吵了!三姑娘是被老夫人叫来的,你们赶紧开门,别误了事!”
站在后面默默“看戏”的苏妁没想到这些人这么快就结束了,比起以往的那些言语攻击,这回的明显是轻了不少。陈婆子显然是不想耽误时间,苏妁也就没有作声,直接进了屋子。
内屋的一切家具摆设都跟之前的一样,没有任何改动。老夫人此刻正侧卧在榻上,床前的帘子垂着地,正好将人整个掩在后面。
苏妁机械般地在屋子中央站定,微微低下了头。
“苏妁给老夫人请安!”即使心里再不乐意,她面上还是要表现出该有的敬意。可等了好长一会,苏妁的腿都有点麻了,帘子后面才发出一个听起来没有任何情绪的声音。
“坐吧!”
片刻之后,陈婆子面无表情地从屋外拿来张椅子,苏妁这才坐下。
“下月九号是妤儿的及笄宴,你要参加!从明天起,白天就过来同妧儿一起排舞,好好准备!”
不容半点反驳,苏家老太婆气势依然。
苏妁的心立刻就冷了半截,苏妤的生辰****何事?!难不成她还要给她贺寿表演节目?
“老夫人,妁儿无能,恐登不了台面!”苏妁顿了顿心神,冷静回应。
“苏汶还夸你聪明,这才离开了半年,怎就无能了?夏毓媛是怎么教你的?!”
苏老夫人突然大喝一声,煞有一番要找夏毓媛问罪的架势。苏妁只感阵阵冷风吹来,惊得她从椅子上站起,扑通一声跪到了地上。
苏老太婆一向厌恶娘亲,要是以此为借口,娘亲恐怕要受苦了!
夏毓媛是苏妁的软肋,面对此招,她毫无招架之力。
“娘亲虽然病着,可却无时无刻不在叮嘱苏妁用功,苏妁更是练字、作诗、奏曲、习舞没有丝毫懈怠,二小姐的及笄宴,苏妁定当遵照老夫人的意思,好好准备!”苏妁一口气把话讲完,心脏不可抑止地跳得飞快。
沉默,又是沉默!
苏老夫人没有回应苏妁,静静地好像她已睡了一样。可苏妁却能感到,虽然隔着一层帘子,对面那一对凌厉的眸子完全能将她刺穿!
“虽然你如今不住在府上,可你别忘了,是谁在养着你!”许久之后,苏老夫人终于雷厉出声,没有丝毫温度。
“苏妁,谨记!”
苏妁微微一动,几乎是从牙关里吐出了这几个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