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叫折花的红衣女子终于将肩上的苏妁扔到了地上,还没等她站稳,一根手指便戳了过来:“你这小丫头,貌似对我的名字有意见?”
苏妁稳住了摇晃的身子,一把打开折花的手,清了清干涩的嗓子,吼道:“你为什么要叫这个名字!”
苏妁没来由地一阵气闷,她努力忽略掉眼前女子呛人的粉香、刺眼的红衣、暴露的肩背,不断地在心里安慰着自己,她不是,不会是她!
“这名字,姐姐我可是叫了二十几年了呢!”折花看着一直在自言自语、自我安慰的苏妁,轻轻扬了扬眉,声音却带着略略的讽意。
“那你,你是静红居的折花吗?”
苏妁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平静一些。可一双眼睛里全是那片灼人的红色,她想躲都躲不及。
折花嘴角扯得更开了,一阵甜腻的笑声在空气里传开来,慢慢地、一下下地敲向苏妁的胸口,只让她觉得喘不过气来。
“你这小丫头哪里来的,折花姐乃是静红居的老板,整个柳州城谁不知道啊!而你现在所站的地方正是静红居!怎由得你在这里胡乱指摘我们老板!”
一直站在旁边的年轻女孩满脸愤怒,好像苏妁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一样。临了还不忘狠狠地给苏妁一记白眼,伸手扯着折花的衣角,不满地嘟囔道:“折花姐,你这是从哪弄来的人,真是一点规矩礼貌都不懂!”
“呵呵,阿秀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爱生气了!”折花说着就靠了上去,趴在女孩的耳边,用只有两个人听到的声音说道:“她是我故人之女!”
“啊,她不会就是——”
阿秀的话被折花伸过来的手给捂了回去,她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下意识的言语,慌忙闭了嘴,眼睛惊得闪烁不定,不自然地锁住了苏妁,好像要从她身上看出什么宝藏来。
苏妁看着阿秀前后判若两人的反应,心里的想法更是确定了几分。可是迎着光再次打量那个可以用花枝招展来形容的女子,她那红色的唇在光下越加艳丽血红,苏妁叹了口气,还是不愿意去相信这个人就是娘亲心心念念无法释怀的姐妹。
“你们这里的人都喜欢这么瞅人吗?”苏妁被阿秀一瞬不瞬地盯着研究了半天,再加上旁边还有一个似笑非笑的折花,感觉浑身都不自在起来。
“啊,我……”被苏妁这么一说,阿秀竟然脸红起来,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半天之后才撇过脸朝着折花说了一句:“折花姐,你快带她去会客厅吧!我,我去泡茶!”
甫一说完,阿秀就转身跑开,两只腿一蹦一跳地,看着倒有几分可爱。
苏妁注视着那渐远的人影,视线里渐渐重叠出了琼妍的样子。不知道那傻丫头现在过得好不好……
折花本来还想捉弄一下这个故人之女,可看着她眼里的难以遮掩的痛色,心里立刻就漾起了涟漪,语气不再调笑,连声音都变得柔柔的:“现在可信我是谁了?”
“嗯……”苏妁没料到折花还有这么温柔的一面,感觉一阵恍惚,唯有嘴巴做出了本能反应,轻轻哼了哼,可脸上依旧一副难以接受的表情。
“哟,个子不高,脾气倒不小,这倔样子跟你那将军老爹可真像!”折花凑到苏妁身前,故意大力地甩着袖子,香气不断飘散,直呛得苏妁连连咳嗽。可罪魁祸首依旧没有停下的意思,最后竟然两只手都举着在苏妁面前扇起风来,还不忘说几句漂亮话:“这柳州天气闷热,姐姐给你降降暑啊!”
“阿嚏!”苏妁被熏地连连后退,最后直接靠在了木门上,要不是考虑到娘亲生前的委托,她早就夺门而出了!
这个折花,完全颠覆了自己想象中的样子,她即使心思再通透,也完全猜不出柔婉的娘亲如何跟对方成为姐妹的。
“你娘亲呢,怎么没跟你一起来?”夏毓媛一边挥着袖子,一边抿着红艳的嘴唇。
听到问话,苏妁掩着口鼻的手瞬间僵住,眼中闪过一道异样,努了努嘴,才发现不知该如何回答。折花看在眼里,神色不由地一滞。
“她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折花急急上前几步,拉住了苏妁的胳膊,语气里已然没了玩笑之意。
“娘亲她,半月多前去世了!”
即使已经过去了十几天,可苏妁每每想到、念到夏毓媛,还是从胸口忍不住往上发闷,难掩心中伤痛。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折花的眼睛充着水汽,声音不住地打颤,捏着苏妁的手用力地攥紧,不停摇着她的身子。苏妁胳膊一阵吃痛,脑袋被晃得异常胀痛,看着折花的反应,心里连日来绷紧的弦瞬间崩裂,泪水簌簌流了下来。
还好,这世上还有这么一个人会因为娘亲的离世而真心难过。之前那些人的种种哀嚎和假意做戏,都抵不过眼前这一抹红色的一声痛哭!
想着想着,苏妁哭地越发厉害:“娘亲临终遗愿便是叫我来柳州找你!”嘴唇不断发着抖,声音变得涩涩粗哑。
“她怎么死的!”折花又气又哀,逼得双眼开得老大,满眼里全是红得发胀的血丝。
“生病,到了最后,无法再医治……”苏妁抽了抽鼻子,看着有些失控的折花,又小声说道:“她走的很安详……”
这话是用来安慰折花的,可更像是苏妁的自我安慰,可她还是无法控制地落着眼泪,有几滴落到折花的手上,引得她手下更加用力地捏着自己。苏妁的胳膊传出一阵疼痛,直钻心口,可她没有吭声,因为她知道,折花的痛不会比她小。
“不该这样的,不该这样的!”折花由刚才的失控大吼转为低语呢喃,完全没了刚才一点妖媚的影子,那刺眼的红衣衬托着整张脸越发苍白。
“我该去找她的!要是我去找她,她便不会,不会——”说到这里,折花终忍不住,失声痛哭起来。哭着哭着,她松开了捏着苏妁的手,双臂交叉,转而抱住了自己露在外面的肩膀,整个人蹲到地上,蜷成了一团。
“花姨,你别这样,娘亲一定不想你为她如此伤怀!”苏妁跟着蹲了下来,小心地拍打着折花的后背:“花姨,别再难过了!”
苏妁此时的心境万分复杂,她一方面因为刚才对折花的厌弃而深深自责,另一方面又感怀折花对娘亲的情意,再加上多日来的身体和心理上的双重疲惫跟寂寞,那只本搁在折花背上的手迅速垂了下去,整个人重重倒在了地上。
苏妁眼前一黑,不省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