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州城,正值秋初旺季,各色小贩的摊位一个挨一个的排在巷子的两侧,各种叫卖声此起彼伏。有人询价买货、有人嬉笑闲谈,好不热闹。比起央城的富丽繁华,这个人流喧嚷的边境小城,更显出几分古韵和淳朴。
人群里,一个瘦小的身影不疾不徐地走着,淡绿色的衣裙随着走动掠起的风柔柔地浮起,黑色的长发简单地束着,粉色的发带被风吹到脸上,调皮地蹭着白皙的脸颊。那双眸光通透的眼睛从各个摊位上扫过,看着热闹的人流,嘴角不由地翘起。
这个融在人群里的绿色小影,正是苏妁。离开了苏家之后,按照夏毓媛生前留下的信里所写的地址,苏妁出了央城一路向南,经过十几天的路程终于到达柳州。
柳州城离央城相隔几个城镇,临近安素与淮远的边境,来往商人居多,因着现在是和平时期,城内倒是处处一片生机与和谐。人群里不乏有异国装扮的人,只是相互之间谈笑问候居多,倒也看起来一片和气。
苏妁走走停停,最后在一个客人不多的水果摊前站定。
“这位大叔,请问你知道静红居怎么走吗?”
摊主是个年过半百的男人,听到问话,将手里的苹果搁下,抬起头眯着眼打量起苏妁来。
那眼神探寻有之、深思有之、疑惑有之、惋惜有之,甚至还有点鄙夷之色?着实看得苏妁很不舒服。
“咳咳~”苏妁不自在地咳了一声,侧了侧身躲开摊主的直视,怕是他没明白自己的意思,又慢条斯理地问了一遍:“大叔,静、红、居你知道吗?”
“咳咳~”这下却轮到这水果摊主咳嗽了,他的一张脸瞬间被呛得通红,坐在石头上的屁股抬了抬,直接挥手推开了苏妁,一脸不耐烦:“我不知道你说的什么,赶紧走,赶紧走!”
苏妁刚想辩驳几句,可又看见那摊主不耐烦中难掩尴尬之色,心下不由地奇怪起来。夏毓媛给的信上只说折花住在柳州的静红居,单看名字看不出什么,可如今看这摊主的反应,好像那静红居是什么见不得人的地方似的!
苏妁犹豫了一下,便不再与那水果摊主拉扯,沿着街又走了几步,看见一个老妪挎着篮子朝自己迎面走来。
“老奶奶,请问你知道静红居要如何去吗?”苏妁脆生生地问着,扬起一个甜甜笑容。
老妪先是愣了愣,待看清苏妁样貌之后,重重地叹了口气,直摇起头来:“好好的一个小姑娘……可惜了,可惜了啊!”说罢,便抛下一脸茫然的苏妁,挎着篮子闪身走了。
接下来,苏妁问了好几个人,每个人竟然都是抛开静红居不提,统一对她本人一番品头论足。
苏妁的心里隐约升起了一股不祥之感,她不敢再问,只能没有目标地走着,心下思索着接下来要怎么办。
“小妹妹!”苏妁的视线里突然出现了一只红色袖子,还没等她有所反应,便被拦了下来。
“小妹妹,看你这没精打采的样子,是不是饿了?姐姐那有好吃的,你跟我去吧!”一边说着,那只红色袖子里的手便向苏妁抓来。
苏妁这才反应过来,迅速地收回胳膊让那只手扑了个空,同时向后连退了几步,站在一米开外看向那个脂粉味浓重的红衣女子,全身都警觉起来。
看着混身紧绷在一起的苏妁,红衣女子不由地笑了,涂得艳红的嘴唇呸了一声,嗔道:“你看你副这样子,难不成姐姐还能吃了你?你不要紧张嘛,姐姐是要带你去吃好吃的!”
苏妁的眼睛迅速在那红衣女子身上扫过,才发现那女子不单单浓妆艳抹,她穿的那身衣裳也是透得紧,胸部以上的地方直接就被做空了,一对白皙的肩肉和修长的脖颈暴露在外,腰枝更像是打着节奏般地扭来扭去。苏妁虽然年纪小,可心下也大概猜出了女子的身份,不由分外生厌,冷冰冰地吐出两个字:“不饿!”然后转身就走。
“哟,脾气倒是不小嘛~!”红衣女子显然没有放苏妁走的打算,几步就追上来,挥了挥衣袖,一阵香气传出,呛得苏妁干咳不止。
“这位姐姐,第一,我不饿!第二,我家人还在等我!所以,请你别再跟着我了!”苏妁咬着牙,愤愤地推开拦路者,跨步离去。
好不容易逃开了苏家,没想到第一天来到自己的目的地就被“欺负”,真当她苏妁是小孩子好骗吗?
“哈哈哈!”红衣女子突然大笑不止,好像遇见了什么好玩的事情。半天之后,她才捂着有点抽搐的肚子,朝着已走出去一大段路的苏妁,大声叫嚷起来:“小妹妹,你难道不去静红居了么?”
这句被大声吼出的话,无疑传遍了整条街,所有人都停止了动作,开始观望起来。苏妁迈着的步子僵硬地停在了半空里,只觉得周围阵阵冷光袭来,让她顿觉如芒刺背。
“你快看,你快看,又是个小女娃!”看热闹的人们开始叽叽喳喳。
“真是造孽!造孽啊!”挎篮老妪的声音徐徐传出。
“小小年纪就这么不争气!”水果摊主捡起地上的苹果,一口咬下去,“咔嘣”一声脆响,好像把苹果当成了苏妁,直接被“处死”了。
苏妁的一张脸都僵住,颜色由白转红,后又变得煞白,现在已然一片青黑,她恨恨地转身,朝那抹红影奔去。
“你,你,你,谁叫你这么大声的!”苏妁扯过女子的红衣,才发现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只得捏着嗓子娇喝了一句,好不尴尬。
“不跟你闹了,你跟我走,我带你去静红居!”红衣女子出乎意料地停止了调笑,伸手捏了捏苏妁僵硬的脸,然后两只手叉腰,瞬间变成一副凶悍的模样:“看看看,有什么好看的!”
苏妁还未反应过来,便被那只红色袖子拉着朝人群外走去。看热闹的人发现没热闹看了,不出一会便各自散去。
苏妁被拉着走了没一会便反应过来,慌忙用力,想挣开那只拉着自己的手。可无奈,苏妁无论怎么用力挣脱,那只手依旧牢牢地扯着自己,而她也只有被拖着走的份。
“你要带我去哪,大白天的难道要明抢人不成?你若再不放开我,我就跟你不客气了!”苏妁见逃脱不开,当下就急了,本能地探过头狠狠地往那女子身上撞去。
红衣女子终于停了下来,空闲的另一只手快速伸过来挡住了苏妁的头,苏妁只觉得一股力量从头顶直传到全身,身体霎那间便被完全控制住,无法动弹。
“你这脾气——”红衣女子顿了顿,低头把嘴巴贴了过来,红色唇边几乎蹭到苏妁的耳畔,苏妁只觉得心头一颤,女子剩下的话语已经入耳:“一点都不随她!”
她?!
苏妁惊得两眼大睁,死死瞪着眼前之人,身体里蹿出一股寒气。
“真不乖!等回去再收拾你!”
红衣女子说罢,竟然两手一抬,将苏妁整个人扛在了肩上!
“你要做什么,快放我下来!”苏妁用力地晃着身体,两只脚不停地蹬来蹬去,可自己身小力薄完全不是这女人的对手,任由她喊来喊去,街上竟然没有一个人管,苏妁只能被扛着不停地从人群里穿过。
不知走了多久,苏妁喊得嗓子都哑了,红衣女子才终于在一个窄小的黑色木门前停下。苏妁本以为她会把自己放下,没想到她只是紧了紧抓着自己的手,然后走到门前,抬起右腿猛地踹去。
只听“嘭”的一声,黑色木门应声而开。
“折花姐,你回来了!”
一个年轻女孩殷切地跟红衣女子打招呼,她说出的话却如同一盆冷水,沿着苏妁的头顶毫不留情地浇满了全身。
“你叫折花?!”
苏妁不可置信地脱口而出,大张的眸子里全是惊骇,“应该只是重名吧?”颤颤的声音随即从苏妁嘴里传出,引来红衣女子一声轻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