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两刻钟的功夫,容醉已经到了自己心里的目的地,缓缓停在地面,轻叹一口气,雪已经停了,寒气却依然没有消失。
容醉抬头看向这座昔日如皇宫一般的府邸,两旁未燃的宫灯排列的整齐划一,正前方是一堵筑在水上的白墙,约两米高,上覆黑瓦,墙头砌成高低起伏的波浪状,正中一个月洞红漆大门虚掩着,有悠扬的琴音隐约传来,门上黑色匾额上书“箬王府”两个烫金大字。
转头朝四周望了望,还是如同之前一样,毫无生机,这里极其偏僻,别说人了,就连阿猫阿狗都不来这里,自己倒是多虑了,方准备推门而入,手却停在了半空,思量片刻后还是从石墙上翻越进入了府邸。
站稳脚跟,入眼的是满园的竹子,放眼望去一片碧绿景象,有雪压在竹叶之上,将其弯成一个极美的弧度,些许竹叶落在地上,铺就出一道幽深的小径,院子通向三个不同的地方。
容醉却不假思索便走向最窄的那一条,道路曲折,似乎是有阵法施与其上,容醉却依旧轻车熟路地走向了一座名为“铭竹烙”的小院。
一步步靠近院子,那原本若隐若现的琴音变得清晰可辨,再越来越大到近在咫尺,容醉突然就嫣然一笑,足尖一起,飞入院子,一只脚轻轻踩在院子中最高的竹子的最高的一片竹叶,低头看向院中的两人:一个绿衣女子在桌前抚琴,一旁坐着的绿衣男人正听得有些迷糊,陷入半睡半醒的状态。
男人突然是感觉到了什么,立刻清醒过来,朝容醉站立的地方看去,一袭银衣的白发少女正立于叶尖,嘴角勾出一个好看的弧度,眼中是不尽的温柔与宠溺,那拨人心弦的笑容在男人突然望过来之后依旧没有变化,只是那弯着的凤眼却微微眯了眯,然后转瞬即逝。
容醉轻轻一跃,落入院落的青石地面上。
容醉有些疑惑,方才下了不小的雪,虽然已经停了不久,地上也应该会有些许残雪或水渍,可是这铭竹烙却干干净净,别说残雪和水渍,就连空气都没有一丝潮湿,而那竹子,更是和院外被雪压弯的那些截然不同,让人匪夷所思。
容醉想想,也便觉得无聊就不想了,抚琴的绿裳女子在容醉站稳后才发现她的存在,手指在琴弦上快速地乱刮一下,继而停下了弹奏,一手扶起琴身,另一只手托住,将琴稳稳的捧在怀里,不待容醉说话,便微微俯身施一简礼,转身走进了不远处的屋子。
容醉没有在意女子这一有些不敬的举动,甚至没有看过那人一眼,只是紧紧盯着那面貌温和的男人。
那一双钟天地之灵秀的桃花眼不含任何杂质,清澈却又深不见底,狭窄的眼线勾勒出的迷离眼框与毫无心机的澄澈眸子相结合,有一种让人沉迷的别样的风采。
细嫩的皮肤吹弹可破,肤色晶莹如玉,深黑色长发一半高高束起,另一半却自然的垂在两肩,微微打卷,泛着幽幽光。
男人身材挺秀高颀,站在那里,说不出飘逸出尘,仿佛天人一般,只是这一切的美好,都因为男人下一秒的举动被打破了,男人面上突然一红,随即用那好看的玉手娇羞一般捂住自己的脸,一幅天真孩童的模样,是的,辞砚竹,是个傻子,有着惊人外貌的傻子,也就是说,他只有五岁孩童的心智。
“醉儿姐姐!”就在容醉替辞砚竹感到惋惜的同时,突然一个巨大的绿色身影已经扑了过来,容醉的眸子猛地一缩,下意识向一旁躲去,却听见一声闷哼,扭头看过去,辞砚竹整个人趴在地上一动不动,也一句话不说,看样子摔得不轻。
容醉无奈一笑,立刻蹲下身子勾起辞砚竹的一条胳膊,将他上半个身子拉了起来,男人如玉的脸上因为摔倒而沾染了许多灰尘,容醉有些愧疚,自己不应该躲开的,从怀中掏出一块手帕,将灰尘细细擦掉:“砚竹……对不起,每次我来你都会受伤,上次是腿,再上次是背,这次又是脸,我真是……砚竹,疼吗?”
容醉自己都快说不下去,因为自己辞砚竹受的伤几乎不计其数,但是最让她愧疚害怕的不是这些,而是现在。
“不不不,醉儿姐姐怎么都好,我没事的!醉儿姐姐好好的,我就会很开心!”辞砚竹一脸的天真,仿佛一个五六岁的孩子,无邪而干净,却因为那张极其俊美的脸而显得极不协调。
容醉伸手摸了摸面前男人的头,黛色的柳眉拧了起来,眼中满是心疼与悔恨,突然,一滴热泪从眼眶中流出,滴到了辞砚竹的手上。
容醉刚准备伸手抹掉下一滴,却被一只手臂揽入一个温暖且带着竹香味的怀抱,嘴角一勾,眼中一道精明闪过,自己的想法终于被证实了吗?他果然,在骗天下人?
容醉还没来得及高兴,就被辞砚竹下一句话泼了一身冷水,只听他从上方奶声奶气却十分坚定地说了一句:“迁子说,醉儿姐姐哭了就要安慰她,我,我不知道怎么安慰啊,醉儿姐姐,砚竹这样对不对啊?”
容醉嘴角猛地一抽,君迁子,你一天都在教你主子做什么啊?让他小小年纪不学好,不对,它只是心智如此而已,其他生理现象都和正常的成年男性没差,自己被一个男人搂在怀里,这不是在玩火吗?
容醉趁着辞砚竹还没有其他反应,立刻挣扎着从他怀里脱了身,自己麻利地站起来,弯腰将地上的男人也扶了起来,为他拍打干净身上的泥土,和他一起坐在石桌旁的椅子上。
伸手想要拿杯子喝口茶,却发现桌子上空无一物,容醉有些生气,自己作为客人大老远跑过来,却连口茶都喝不上,容醉被气着了,本来就火大的她,在经历昨晚的噩梦,今早被调戏,中午的嫉妒白衣,再到这会儿的饥渴,容醉几乎快要哭了,当然,有委屈,也有生气。
辞砚竹立刻站起来,伸手大力地拉住容醉的一只手的细细的手腕,拉着她离开院子中央,用另一只手拨开竹子为其开路,两人一同走向竹林深处。
“王爷,你的茶!”君迁子端着茶壶与茶杯从屋子走出来的时候,院子中央已经没了人影,她向竹林深处看去,身形高大的男人拉着一个娇小玲珑的女子若隐若现,直到彻底消失。
“啪!”的一声,茶具打翻的地上,竹叶与茶水随之洒在地面,然后是一声重重的关门声,院子恢复了宁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