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最艳的牡丹花,是一女子而非花。此女,人比花娇,绝艳长安。这位女子便是百花阁,牡丹亭的阁主,素问,人称其牡丹仙子。
牡丹仙子,素问本出生在扬州富贵人家,幼时,父母二人举案齐眉,琴瑟和谐。只是良辰美景终有尽头,父亲纳了妾,如花似玉,娇弱动人,父亲对姨娘很是疼爱。而素问年幼,什么都不懂,见那女子貌美,又能弹琴唱曲,每次素问去时,都能吃上精美的点心,故而对这个姨娘,还是颇为喜欢的。
久而久之,旧人鬓染霜,新人笑颜展。父亲越发疼爱姨娘,而府里奴仆见风使舵,皆以姨娘马首是瞻。加之娘亲忽然染病,故而姨娘大权在握,渐渐失了,原先的温柔面庞,变得嚣张跋扈,背地里常借着由头,欺辱素问母女。
便是这时,素问方才明白,这世上并非全是好人。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就算面上与你微笑,暗地里却捅你一刀,置人于死地。这样的人,才最危险,而这样的人,也是最后的赢家。而那个,真正纯净美好的娘亲,一心念着父亲,最终不过是遭人遗弃,郁郁寡欢,没撑上多久,便撒手人寰。
娘亲故去后,姨娘更加放肆,对自己的孩子,便是锦衣玉食,对素问便是粗衣恶食。见素问小小年纪,便颇有几分姿色,为了不让素问抢了,自己女儿的好姻缘,便怂恿父亲,将素问许配给富商的傻儿子。
素问人小力薄,哪里反抗的了,心里却不愿认命。故而瞄准时机,逃婚了。当时素问身上,仅揣着少许嫁妆,素问将其变卖,得了些银两,便一路逃到京城。
这一路上,素问都是省吃俭用,仍是不足旅费。便利用姿色,哄骗别人,将人灌醉,窃其银两。这一路上素问,皆是提心吊胆,受尽苦难。待来到长安之后,素问便立誓,定要成为这,长安城里的上层人。就算不择手段,磨灭良知,也再不能让人欺负,为此素问在所不惜。
误打误撞,素问进了百花阁,便是锦娘挑选中素问,给了她一个向上爬的机会。当时素问满眼都是坚定的信念,只要站的比别人高,便不会有人能够再欺负她了。而在看过,娘亲的悲剧后,素问明白,痴心不悔,终不过是凄然收场,而工于心计,最终却笑容熠熠。
所以当年,扬州府宅里,那个与父母围坐在一起,痴笑的素问,已不复存在。现下活下来的,是双手染血,蛇蝎心肠,工于心计的青楼美姬素问。
第一次遇见小碧时,她正被其他姑娘训斥,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生存原则,素问便只是隔岸观火的看着,并未多言。只是,无论小碧怎样被训斥羞辱,眸光仍是清澈,纯净,纵使她已极度害怕。许是这目光惹恼了那些姑娘,进入这烟花之地,谁不是满身染尘,这样纯净的眼神仿佛,就是在嘲笑她们的污浊。
眼见着,口头的训斥,将要升级成动手。素问还是忍不住上前,救下了小碧。素问并不是菩萨心肠,之所以救下小碧,完全是因为这个孩子,她还拥有素问早已失去的那份纯洁天真。望着这样的眸子,对于未来的忧虑,仿佛也渐渐淡去。
救下小碧之后,素问便将她放在自己身边。时间久了,素问发现小碧眼底,微有的不屑,身在青楼,却还眼带不屑,可不就是自不量力,时刻便能引来杀生之祸。故而,素问用严格的规矩约束小碧,尽可能的保她性命,和那份纯洁。
素问心知,小碧定不会明白她的良苦用心。她也并不需要,小碧的了解和感激,她做着一切,不过是为了自己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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斗艳场上,且歌且舞,惊为天人,使素问尝到了一夜成名的滋味。
对于这一切的改变,素问表现的很淡然。这样的结果,素问预先便已料到。登台之后,每一步,每一次回眸,每一次嫣然一笑,便都是素问精心设计好的。虽然断弦出乎人意料,但效果却异常的好。
抬眸遥望,一眼万年,便结下了不解之缘。只一眼,素问便看出,谁的眼中是痴迷,谁的眼里只是欣赏。而便在那时,素问已经下定决心,这两个人,她绝不放过。
在这世上,对于很多女子来说,爱情或许并不重要。
并且对她们来说,爱情并不仅,意味着一个男人,而是一种全新的生活。她们将对未来,所有的美好畅想,都寄托在爱情上。因此她们,追逐着爱情,甚至为爱情生,为爱情死。
幼时的经历,让素问明白,爱终不会长久。若是将未来寄托在,自己都无法掌控的爱上,倒不如找一个能被自己拿捏在手中的男人。只是稍微接触之后,素问便确定了,她应将筹码放在谁的身上。
便是素问攻于算计,为自己为孩子,谋了将来。只是最终竟还是败给了让她鄙夷的爱情。素问看的出小碧对于沈晏的感情,所以利用了这份感情。本以为这对小碧来说,亦是种历练。竟未想到,爱情的力量如此之强,竟能让人为此做出改变。
素问低头轻笑,从前,无论再艰难,素问从不怨天尤人,只因为这样的行为,在素问看来便是懦弱。她始终相信,她素问凭着自己的力量,终有一天,能逆天改命。只是现下,她不禁有些心灰意冷,她算计了长久以来自己守护的纯真,算计了两个爱她的男人,却仍是无法心想事成。
泪在眼眶里打转,但素问撑着眼,尤在微笑,硬生生的将眼泪逼了回去。她可以难过,哭泣,只是不能再沈家人面前,失了尊严。
而就在这时,沈博冽说了一番话,令素问瞠目结舌。方才强忍的泪,顺着脸颊两边,缓缓滴落。待沈博冽离开之后,素问静坐在椅上,默然无声,她在挣扎。将自己的过去,那些算计,真实的展露给别人,这对素问而言,实在太难。只是,这样之后,孩子便能有一清白的身世。
脑海中,忽然闪现,幼时幸福美满的父母,明亮宽阔的庭院,还有无忧无虑的生活。素问猛然提笔,将这一切的过往,用娟秀的字体书写下来。本以为这是件极难的事,事到中途,却顺了很多,或许这也是种发泄,将素问心中的苦,一一道出。
待写完之后,素问抬手拭去颊边的泪痕,将信封口,放置孩子的身边。坐在床沿,素问低头轻抚孩子的面颊,方才止住的泪,现下又涌上眼眶,滴落在孩子娇嫩的脸上。许是母子心心相印,这时,孩子竟睁开了黝黑的眸子,愣愣的望着素问,片刻,便绽放出灿烂的微笑,并伸出手,去接素问的泪。
素问满眼慈爱的注视着孩子,轻笑的逗弄他。一个时辰之后,素问将泪擦干,撇开头猛然站起,跑出门外,甚至未曾看一眼侯在门口的青依,便这样黯然神伤的离开了沈宅。
她当庆幸,自己的孩子终是能清白的成长,不会受她身份的影响。终于这场豪赌,素问还是押对了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