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玉杰说了一大通,苏澈却只问了一句:“楚晴没事吧?”
“嗯,楚晴?”电话那头出现几秒钟沉默,大概是没料到苏澈会撇下落水的迟琳儿不问而问楚晴。
“噢,没事,在一边闷着呢,她说自己没推迟琳儿,可是有几个人明明看见她伸胳膊了。”
“你听着。”苏澈开始下命令,“先让楚晴回宾馆休息,然后拦住那两个记者,不管用什么方法,把他们手中的相机夺过来。”
“好,我这就去办。”冯玉杰是个行动派,苏澈正是因为他的勤快和雷厉风行才挑选他为现场制片。
“还有,把两个记者的背景调查一下,查清楚后,立刻给我回电话。”考虑了几秒,苏澈又继续吩咐。
挂掉电话,他一直不放心楚晴,他完全不相信楚晴会把迟琳儿推进水里,楚晴虽然性格有些清冷,但绝对是个热心肠且头脑清醒的聪明人,一个聪明人绝不会做出这种损人不利己的傻事。
片场一片混乱,苏澈也没有心情再和电视台谈合作的事,反正吊吊电视台那些人胃口,让他们等上段时间对自己也没什么坏处,做生意也讲究欲擒故纵嘛。
这样想着,苏澈返回会议厅,摆出一副无可奈何地遗憾模样,向众人道歉:“实在不好意思,片场有些急事需要我去处理一下,咱们只能下次再谈,下次我请客,去哪里,各位领导们说了算。”
免不了又是一番客套,客套过后,苏澈带着随行三人匆匆忙忙往百里之外的影视城赶去。
影视城内,《日落孤山》的拍摄片场正一片混乱着,导演陈石海把一切交给冯玉杰后撒手离开。冯玉杰让楚晴先回住处,但她没有走,她要等苏澈回来,把话说个清楚。那两个记者倒是被强留在片场,但他们口出狂言,要把剧组的一切负面新闻曝光出去,让剧组名声扫地。迟琳儿还是乱哭一气,像个小孩似的,没见多少泪水,哭声倒是挺大。
一个多小时后,苏澈赶回片场,此时迟琳儿和两个记者却都被请进了片场后面的有空调的化妆间,而楚晴仍旧站在人工河对面的亭子里呆坐着,。
想也没想,苏澈就撇开助理大步跑到形单影只的楚晴跟前。听到脚步声,楚晴缓缓抬起头,白皙通透的脸颊上有些许被太阳晒过的红晕。
“怎么还穿着长裤长袖的戏服,不热吗?”说话时,苏澈的眉头深深拧了起来。
“对不起,给你添麻烦了。”楚晴没回答苏澈的问题,反倒先道起歉,道完歉又解释,“我没有推迟琳儿,但是记者拍了一些照片,可能会对剧组的名声不利。”说到此,她的眼中露出一丝愁苦。
苏澈的心猛地一抽,他深谙楚晴的倔强,如果不是深受困扰,她清冷清澈的目光中绝不会有这样明显的脆弱。
他一向被人说成是少年老成,此时却有点手足无措,无可奈何间,他只有沉默地望着楚晴。
突然,他眉心一拧,隐约看到楚晴被细细假刘海覆盖住的左半边额头有些不对劲。
猛地向前一步,不容分说,他伸手撩开楚晴额前刘海,蓦然发现她左额入鬓的地方乌青一片。
苏澈的举动让楚晴深感诧异,她下意识地想要伸手挡开他。熟料,右手臂刚刚举至与地面平行,她就“啊”地低呼了一声,脸上也瞬间呈现出痛苦表情。
苏澈觉察出不对劲,眼疾手快地一把拉住她猛然垂下去的手臂,左看右看,最后轻扯着她的袖子往肩上掳。所幸袖子比较宽,没费多大力就掳到了肩头。
看到楚晴****的手臂后,他又一次愣住了。
楚晴手肘至肩膀处有大块淤青,手肘部还隐隐有些血渍,其颜色十分渗人。
“怎么这么严重,别的地方有没有受伤?”苏澈盯着楚晴上下看了一遍,急道,“赶紧跟我去医院,做个全身检查”。
楚晴用左手快速地右手臂的袖子放下,叹气道:“又是舒楠多嘴了吧,我没什么事,都是小伤。”见苏澈几乎怒目而视,又说,“平时练舞的时候也没少摔伤过,我随身带着药箱,昨晚已经擦过药水,过几天就完全没事了。在拍摄最紧张的时候出现这种状况,真是对不起了。”
苏澈真不习惯楚晴一次又一次地道歉,但此时更担心她的伤势。知道温言暖语必不能说服她,只好板起脸孔,用极严厉的语气高声说:“你怎么这么不懂事,你以为受伤是你一个人的事?别忘了,你现在是剧组演员,你接下来还有很多场打戏,你现在拖着不去看医院,等到更严重了,不仅会影响拍摄进度,还会对剧组声誉造成影响。别人会怎么说,说我苏澈毫无责任心,好不容易挑了个新人,却把她弄得浑身是伤?”
见楚晴还是不松口,苏澈狠狠心,又加了一把劲:“楚晴,这里是剧组,不是学校,没有人有义务对你和颜悦色。你现在是剧组员工,必须要无条件服从导演和制片的安排。”
苏澈是第一次对楚晴这么严厉,楚晴眼中闪过一丝自责,抬头对苏澈说:“我可以去医院,可是去之前,我希望把和迟琳儿之间的纷争解决掉。你也看到了,我右手臂根本没有多少力气,迟琳儿却口口声声说我用右手推她下水,这是很荒谬的。没错,我是伸手了,但那是因为迟琳儿提前叫了我一声,当我看向她时,她整个人趔趄着快要跌进身后河里,我下意识伸手想要拉她,伸手的瞬间被记者拍了照。我不希望自己被冤枉,更不希望剧组因我蒙黑。”
苏澈这才松开脸,淡然一笑:“你放心,这事儿掀不起什么风浪,对付一个迟琳儿和她带来的记者也就三两句话的功夫。”
楚晴将信将疑地看向苏澈,苏澈正笑得一派从容,一点没把那事看在眼里。
楚晴不再言语,跟随苏澈去了化妆间。化妆间分男女两个房间,此时,男演员化妆间里有现场制片冯玉杰、两个工作人员还有那两个记者,女演员化妆间里有迟琳儿,她的两个助理,还有一位女工作人员。
苏澈不假思索地领着楚晴去了女演员化妆间,迟琳儿一见他,立刻泪眼盈盈,耷拉着眼角,扁着小嘴,委屈地走向前抱怨:“我也不知道哪里得罪楚晴了,拍完戏趁我不注意,她一伸胳膊把我推进了水里,差点没把我淹死。冯哥劝我息事宁人,可这真不是一件小事啊,我不能就这么地放过她。”说完,狠狠地瞪了站在门边的楚晴一眼。楚晴不理她,扭头看苏澈。
苏澈冷着眼瞅了迟琳儿半响,最后轻哼一笑:“是这样吗?”虽是笑着,如剑的目光里却有不容小觑的震慑力,
迟琳儿有些心惊,这才想起苏澈并不是那么好糊弄的,但已经弄到这步田地,她也只硬撑了:“当然是这样啊,就是楚晴推的我。”
苏澈眼中闪过一丝不屑,一字一句干脆地问道:“她用哪只手推的你?为什么推你?有证据吗?”
“当然有证据。”迟琳儿气势十足地喊起来,“她用右手推的我,来探班的记者照片都拍了。至于为什么推我,当然是看我不顺眼,上午休息时她就老找我的岔儿,还跟我大呼小叫。”
苏澈不再理会她,吩咐站在她身旁的女工作人员:“小吴,拉开楚晴右手臂的袖子给迟琳儿看看。”
小吴赶紧照办,楚晴没有拒绝,袖子很快被掳开,受伤严重的右手臂赫然呈现在众人眼皮子底下。
迟琳儿和小吴都吓了一大跳。
苏澈冷哼:“楚晴昨晚摔伤了,右胳膊连抬起来都费劲,你说她从哪偷了点力气把你推下了水?”声音不大,
语气却十分严厉。
迟琳儿惊住了,她算准了楚晴在她快掉河水里时会伸手拉她一把,却怎么也没想到她右手臂早已受伤。
苏澈不想浪费时间,直接了断地冲迟琳儿说:“你哥哥是我高中同学,咱们也算是自家人,自家人再怎么闹也没事,但是一旦把外人牵扯进来,这可就做得过火了。俗话说,请神容易送神难,你把那俩人请来了,他们拍了照,就未必肯听你使唤了。说白了就是,他们不会按你的意愿把照片曝光,而是会拿着照片要挟剧组要挟我。照片一旦传出去,毁的不会是楚晴的名声而是我的,楚晴只是个新人,不会有人关心她是道德高尚还是低下,所以最后埋单的还是我,因为我才有新闻价值。”
迟琳儿脸色越来越难看,她没想到事情会这么复杂,心中不由怨恨起顾晨,都是她出的馊主意。
“不过,”苏澈又道,“只要你告诉我那两个狗仔是你通过谁找来的,我就既往不咎,当这事儿没有发生过。”
迟琳儿并不是个胆大的,此时哪敢再隐瞒,一五一十把联系人说了出来。
从女演员化妆师出来,苏澈吩咐助理把楚晴带进自己办公室。楚晴摇头:“此时因我而起,我倒想看看这两个记者到底想怎样。”
苏澈哂笑:“哪里是什么正规记者,就俩狗仔。他们要是一般的狗仔,无意间拍到些照片,我扔几个钱打发了也就没事了,不过这两个胆儿有点肥,竟敢蓄意在我地盘儿挑事,那就让他们空手来空手去吧。你要真想见见这俩家伙也行,多点阅历,你以后也能多长个心眼。”
说完,带着楚晴推开了男演员化妆间的门。
看到苏澈进来,其中一个狗仔立刻怒不可遏地吆喝起来:“你们这是非法拘禁,我要告你们。”
“哼,非法拘禁?”苏澈倚靠在化妆桌前,唇角一勾,冷笑道,“我还没说你们寻衅滋事,你们倒恶人先告起状来。谁派你们来的,飞哥是吗?打电话告诉他,他的哥哥陈凯上个月说请我喝酒,到现在都没喝成,我等得都有点着急了。”说完便让冯玉杰把手机还给了他们。
两个狗仔面面相觑,相互交换个眼神后,其中一个试探着闪到门外打电话去了。
约莫过了十分钟,那人大步跑进来,冲着苏澈胁肩谄笑道:“真对不起,飞哥说这是个误会,早知道您跟凯哥认识,一早就没这事儿了。”说着,弯下腰,从鞋底里掏出一个迷你数码相机,毕恭毕敬递给苏澈身边的冯玉杰,再次向苏澈道歉,“我们俩人带着的相机都被您这位现场制片拿走了,眼前这个是我们的‘备胎’,为表道歉的诚意,我把这个也交给您,要摔要扔,您随意。”
苏澈又笑了,笑得异常和气,他大气地摆手道:“都是朋友,相机自然是要物归原主的,回去告诉你们飞哥,他真是个仗义人。”
冯玉杰利落地将迷你数码相机里的照片删除后,然后把这只连同另外两只相机一同还给对面的狗仔。
两个年轻人再三道谢后,赔笑着告别。
送走这些小“神”,又支走化妆间一众工作人员,苏澈脸上的笑意已荡然无存,他锁起眉头,面露无奈地向身边的楚晴道歉:“对不起,我知道你受了委屈,但为了剧组的安宁和名声,这事儿只能不了了之,我不可能让迟琳儿当众承认是她诬陷你。不过你放心,我会让迟琳儿跟之前在场的所有人说,这是个误会,是她不小心掉进了水中,你想拉她却没拉住。”
楚晴笑,笑得很真诚:“我不委屈,也不怕委屈,这事能和平解决真的很不错。”顿了顿,又郑重向苏澈道谢,“谢谢你,谢谢你的信任。”
苏澈突然觉得感动,又有些惭愧,他微低着头,静静看楚晴,眼眸里有星光流转。
楚晴被盯得有些不自在,微别过脸,随意问道:“那个陈凯是谁,好像挺厉害。”
难得见楚晴对某事这么好奇,苏澈笑得像春风一样和煦,并朗朗答道:“我和陈凯不熟,袁野和他熟,袁野的堂哥和陈凯是战友,几个人经常一起吃饭,就慢慢地熟了。其实做哪行都需要人脉和朋友,多个朋友多条路,这话一点没错。姑娘你啊,好好跟着我混,如果你想,我会把我认识的朋友都介绍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