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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A师一团作为师步兵主力,在反攻作战方案中,承担第一突击集团重任。反击作战的成败,一团能不能在两天内收复演习第一阶段就丢失的三号地区主要阵地,将起决定性作用。如能达此目的,即可利用三号地区距两军界河小凉河最近的地理优势,夺取河边〇一号高地,将蓝军强行分成两个作战集团,尔后集中绝对优势兵力,伺机在二号或四号地区聚歼蓝军一部主力,逼其退出小凉河,最后进行越界作战。然而,三个步兵团中,一团的指挥力量最为薄弱。二团在简凡停职反省后,政委、参谋长、政治处主任三足鼎立,足以支撑大局。简凡倚仗是黄兴安的心腹,大权独揽,这几年在二团实际上已是孤家寡人。范英明认为,只要让简凡彻底出局,二团的工作根本用不着多操心,仅在简凡长期压迫下聚积出来的巨大反弹力,一旦爆发出来,注定是惊人的。因此,范英明只是作出让团参谋长代理团长的决定,把团参谋长以下的军事指挥官的提名权,全部下放到二团,让他们集体研究决定。同时,除向二团增派一些技术人员外,二团的建制不作任何变动。这一谋略的深思熟虑,让唐龙十分佩服。中国太大了,局部与局部的情况不尽相同,有的必须革命,有的则只须改良,甚至只用作些微调就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一团的一号军事指挥官人选,范英明开始考虑的是引进,准备把三团长王仲民调去指挥一团作战。这个方案遭到刘东旭和唐龙同时反对。刘东旭认为,如引进团长指挥作战,可能会造成一团思想上的混乱,因为范英明在一团的直接影响力远未消失,这么做会被误解为范对一团官兵的不信任。唐龙反对的理由在军事方面。这次反击作战,三团已不再处在预备队的地位,随时都会被投入一线作战,突然间离开王仲民,战斗力很可能被削弱。第二个理由是,焦守志在一团人缘极好,三个营长都把他当亲兄长看待,由他继续代团长,可以把全团的力量汇聚起来,焦守志的缺点是战争观念有些陈旧,战局混沌和不利时常常优柔寡断。如果给他配一位能干的参谋长,一团的军事问题,也就用不着多操心了。唐龙推荐的人选就是特务连连长李铁。范英明虽然觉得这是一个上佳方案,但又对李铁的全局把握能力有些放心不下,于是,红军新三巨头就决定到一团,在李铁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对他进行一次测试。

考场设在一团临时指挥所作战室。主考官是范英明和唐龙、刘东旭、焦守志和团政治处钱主任作监考官。李铁走进作战室时,浑身沾满了泥土,可见事先确实没做准备。

李铁举手报告说:“各位首长,一团特务连连长李铁奉命赶到,请指示。”

刘东旭问:“你在干什么,弄了一身泥?”

李铁道:“特务连正在做班与班带步话机协同作战演练,准备对付蓝军数字化班。”

范英明眼睛一亮:“就你小子鬼点子多。知道为什么叫你来吗?”

李铁摇摇头说:“不知道。”

唐龙指着沙盘说:“我对范司令说你的特长还不在出手就能卸人一条胳膊腿上,认为你在很多方面比我全面、成熟,范司令和刘政委想对你的全面能力进行一次测试。”

李铁忙说:“我是个武人粗人,不行不行。”

范英明道:“你总不能当一辈子特务连连长吧?考试题目有点大:你认为我军打过小凉河,在军事上有哪些关键点?”

李铁笑着说:“各位首长,我就班门弄斧了,想得不好瞎想,说得不好瞎说。”

范英明骂道:“你个狗东西就知道贫嘴!你在我眼皮底下待了五年,你有多深水,我想还能看个八九不离十。要是没把握考到良好以上,趁早算了吧。”

李铁取了教鞭说:“机会难得,我还是硬着头皮试试吧,说不定我凿了个深潭你没发现。这次反击作战,关键点我认为有三个,这三个都与一团有关。再高我也不敢想,有唐龙一个司令助理就够了。”

范英明很严肃地说:“你哪儿来的废话!”

李铁一本正经地说:“第一个关键,是一团如何以最快速度夺回演习第二阶段失去的〇八、一〇、一一、一三等几个高地。恢复第一阶段结束时双方的态势。第二个关键是,必须在四十八小时内重新夺回三号地区部分制高点。上面两个关键点,靠一团现在的兵力完成起来已经有些困难。”

范英明追问:“第三个呢?先别说困难。”

李铁用教鞭敲敲小凉河这边的一个山头:“如果拿不下这个制高点,我们根本无法取得彻底胜利。如果一团能在蓝军尚未完成反击作战集结时,抢占〇一号高地,就可以以三号地区高地和〇一号高地为两个支点,形成一道隔离带,把蓝军分成两个集团。到那个时候,胜利就露出鱼肚白了。”

范英明有些诧异地看看李铁,却转身问唐龙:“这是不是你们演的双簧?”

李铁道:“范司令也太隔着门缝看人了,作战方案如今团首长都不清楚,我这小萝卜头问唐助理,他会给我说?”

范英明点点头道:“你小子还真有点名堂,我把你看走眼了,总以为你满脑子都是小聪明。你能看出这些,证明你下功夫也不是一年半载,怎么就没见你表现过?”

李铁多少有点忘了形:“这方面你当团长的是权威,可擒拿格斗你就差了,接触时,多露点擒拿格斗的本领,首长只会高兴。”

范英明脸黑了几分:“想不到你还颇有城府!说说你认为必须解决的困难。”

李铁红着脸说:“我都能想到的,朱海鹏肯定早想到了。作为防守的一方,蓝军肯定会把最精锐的部队投到这个轴心线上。”

唐龙说:“他们未必敢彻底放弃左、右翼二、四号地区,那样的话,我们就可以从两面夹击这个轴心线,他们连退过小凉河也退不成了。”

李铁说:“这个我也想过。可是,我要是朱海鹏,一定会在这个轴心线上布置单靠一个步兵团无法啃下来的兵力。第一个困难是,一团攻坚能力不够,需要配一个高炮连和低炮营,加强火力,保证能在一两个小时内全部收复一号地区阵地。”

范英明问:“这个四公里宽的河谷,你准备怎么过去,接近三号地区的主阵地?”

李铁说:“我已经算过那一带可以展开多少兵力。一五号高地右侧,坡度普遍超过四十度,坦克部队无法跟进。昨天我去清凉峰,发现那有一条山谷,可以运动坦克。在战斗打响后,只需把山谷五十米长的狭窄地段用炸药拓宽,运动过去一个坦克营和摩步连,四公里宽的河谷只用半天就可以过去。”

范英明问:“你发现了这条通道,为什么不报告?”

李铁说:“这,这不是昨天下午才发现的吗?还没来得及报告。”

范英明说:“你考及格了。”

唐龙捣了李铁一拳:“你帮我们解决了一个大难题。”

从公文包里掏出三张纸递给焦守志:“这是范司令的两项任命和刘政委的一项任命。李铁,从现在起,你要履行一团代参谋长的一切责任和义务。”

李铁惊得张着嘴,指指自己的中尉牌牌:“差老鼻子了。”

范英明眯着眼看看外面阴沉沉的天,说道:“你急什么!秦司令代表军区党委授权我任命副团以下的军事指挥官,这基本上已经算是正式任命了。我告诉你,如果你打个一塌糊涂,你只能下连当战士。”

李铁笑道:“这种机会,我当然会用一百二十分气力去牢牢抓住。”

范英明说:“你先别得意。你既然有把握,那就再多挑点。反击作战,必须抑制住蓝军的二十个数字化班。这二十个班,都作预警雷达用,威力也很大。在上千平方公里的区域,对付这种小股部队只能用小股部队。以一团特务连为基础,再从二团、三团抽调三个排,组成一个反数字化纵队,交给你一团。由你李铁兼任纵队长。”

唐龙说:“是个好办法,我们也以班为单位活动,每个班各带一台步话机。”

李铁吐吐舌头:“我的妈,这个代参谋长可真不好当啊!”

刘东旭说:“要知难而进。”

范英明走出指挥所作战室:“守志啊,后生可畏。你呀,要学学常少乐,作战时,多听听李铁的。配属你们团作战的部队,明天到位。”

焦守志感叹道:“再不学习,就要被淘汰掉了。明年可一定要安排我出去学习学习。”

范英明说:“你那个老婆,也该好好调教调教,两次机会都是她搅黄的吧。在团部你那脸瘦得像刀条,演习这俩月反倒有点半月儿模样了,可见这个女人不养男人。”

唐龙和李铁都笑将起来。

焦守志挺着胸脯说:“这回她要再拖后腿,我就休了她。”

李铁说:“你能舍得?”

那边,刘东旭也在给一团政治处钱主任交代工作。

刘东旭说:“选个得力的营教导员负责政治处工作。总之,政治主官都要到位。你这个代政委,担子不轻啊。”

钱主任显然没想到自己能代理团政委,结结巴巴说:“政委,请你放心,我,我一定尽最大努力。”

刘东旭说:“师里这次算是大修一次,牵扯到很多人的利益,思想政治工作一定要做到家。你觉得有什么困难吗?”

钱主任说:“最困难的工作,就是劝说裁减下来的人员离开。名单一公布,有不少人哭了。”

刘东旭道:“你们团只裁了一百二十多人,工作还好做些,二团要走两百七十多人,困难要多得多,可这个手术不动已经不行了。奉献精神和牺牲精神,这个时候更要大讲特讲。一切为了全师的整体利益。”

范英明在吉普车前喊道:“政委,还是早点到善后办,老兵们中午要走。”

A师演习精简整编善后委员会设在五号地区沅水大桥东侧的一个平坝上。黄兴安兼任善后委员会主任后,一直没离开过这个地方。这一天,正好也是陆军学院教员和高级班学员来A师代职的报到日子。一大早,黄兴安就指示手下在公路上挂出两条横幅,面向演习区的一条写着:“祝同志们一路平安”,背向演习区的一条写着:“热烈欢迎陆军学院的同志们”。几个战士挂好横幅后,跑过去布置欢迎会、欢送会两用主席台。主席台对面停着十几辆张了车篷和伪装网的大卡车。一团、二团被裁减下来的近四百人,将乘这些车于当天晚上赶到K市火车站,转乘K市直达C市的火车返回驻地。

简凡被停职后,一直待在二团指挥所。几年来在二团一手遮天惯了,他不相信他在团指挥所,平时对他不敢说个不字的副职和部门首长真的会抹下面子对他不理不睬。待了几天,他才发现他在二团的地位还不如一个牌位,二团的工作都在有声有色地开展着。他受不了这种冷遇,寻机发了几次脾气。部下脸上那些往日的敬畏,如今都换成了冷漠和嘲讽了。简凡愤怒了,他决定抗争。吃过早饭,新上任的几个团领导,在团政委的带领下,分头去各营送被裁减下来的人。简凡自己开着车去找黄兴安。吉普车驶上沅水大桥,简凡就发现了拿着扫把打扫卫生的黄兴安,很感到意外。黄兴安看见简凡走了过来,也没有停下来仍在一丝不苟地扫着。

简凡喊道:“师长。”

黄兴安没有答应。

简凡又走几步:“师长,你怎么干这种粗活!人手不够,调个班过来就是了。”

黄兴安换把铁锹铲着垃圾说:“粗活细活,都是人干的活。你这种思想要不得。”

简凡愣怔一下,跟着黄兴安转着:“师长,你就这么认了?把你排挤到这里,太过分了。”

黄兴安说:“是我自己要求来的。要说排挤,也是我自己把自己一步步排挤到这一步的。”

简凡仍不甘心:“师里这么搞,不对头。很多做法都不符合规定。唐龙那个小毛孩,不过是个副营职参谋,范英明一句话,他竟当上正团职的司令助理。这是军队,不能这样胡闹!”

黄兴安把铁锹朝地上一扔,提高嗓门说:“这是演习!是打仗。这是军队,唐龙懂得现代战争,所以他就该当司令助理。你这个观念得变一变了。”

简凡委屈地说:“全师就把我一个团职干部停了职,还不是为了全力支持你?我不服!”

黄兴安眯眼看着太阳叹口气:“这些天我想了很多,越想越觉得后怕。如果前几天不是演习而是战争,我们的错误决策,要死几千人!”坐在一块石头上点了一支烟,“加上上一次演习,你两次犯错误,可以说都是为了我。你对我这份感情,我感受得到。”

简凡说:“他们是杀鸡给猴看。”

黄兴安愤然扔了烟:“这管用吗?你两次为我,打了两次败仗。要是战时,你我早该上军事法庭了!你该醒醒了!A师不是我黄兴安的,二团也不是你简凡的,离了你我,它照样转!”

简凡说:“我们的用意总是好的吧?”

黄兴安劝道:“简凡同志!听我一句话,认清现实,做点力所能及的工作,这样才不至于马上被淘汰掉。”

简凡冷笑一声:“团里连个排长的空位都没有了,我总不能要求下连当个战士吧?”

黄兴安说:“下连当当兵,或许能使你清醒过来。你是我接来的兵,这么多年,我们私交是不错的,所以我才说这些心里话,大实话。认不清形势,是要倒霉的!你要还想在部队干,马上把检查写了,然后要求下连当战士。这样软磨硬抗,你这身军装恐怕穿不了几天了。”

一个中尉跑过来报告:“黄师长,二团报告说,五营有个钟连长,煽动二十几个老兵硬要留下来参加演习,钟连长非要见你不可。齐政委问你能不能去一趟。”

黄兴安边走边说:“我倒忘了这个老大难钟有发了。我去见见他。”

钟有发就是那个已经三十五岁的老连长。在漫长的十七年军旅生涯中,钟有发立过八次三等功,受各级嘉奖二十余次,只犯过两次错误。第一个错误是偷娶了家乡太行山深处的一个山妹子。提干后第一次探家,父母根本没和他商量就摆了几桌酒菜,把一个结实丰满、长得很水灵的姑娘娶到了家里。这个错误在钟有发的档案里没有留下什么痕迹,但A师二团的首长不知道他向组织隐瞒了一年的婚龄。因为他妻子第一次来队探亲。女儿自己对外说她已经三岁,而钟有发的婚龄这时只有两年。先生女儿后结婚,使钟有发在副连职的位置上一待就是六年。二十九岁那年,黄兴安准备把他提成副营。正在节骨眼上,钟有发的妻子和父母合谋,把一个八斤二两的儿子生了出来。当年,二团计划生育工作拖了全师的后腿,只能把钟有发降成副连长。六年来,二团三次上报让钟有发转业,最后都是黄兴安把他留了下来。黄兴安认为全师像钟有发这样军事训练上有一套的连长并不太多。演习开始前,转业摸底工作已经开始,钟有发的名字又一次出现在二团上报的名单上。钟有发去找黄兴安,黄兴安许愿说只要演习钟有发的连能露露脸,可以破例把钟有发提成副营长。演习确实是钟有发把妻子儿女变成城里人的最后一次机会了。现在突然间接到返回原驻地留守的通知,钟有发无法承受了。

钟有发在营部带头一闹,五营六十几位老兵马上站在他的一边,把背包朝营指挥所门口一放,搞起了静坐示威。

黄兴安赶到五营,齐政委已经下令把钟有发和三个超期服役的战士关了起来。一见黄兴安下了车,几十个战士奔跑过来把黄兴安围住了,七嘴八舌说了起来。

“我们就要复员了,让我们留下打一仗吧!”

“黄师长,凭什么让我们走?”

“就是就是,我们是不能走呀是不能打?”

“搞个军事五项比赛,赛输了,我们认。”

“这样走了,我们实在心不甘!”

黄兴安吼了一声:“住嘴!你们看看,你们还像不像个战士?全体都有了,面向我,成三排列队站好,立正——”

瞪了二团几个首长一眼:“你们连这点事都处理不好,还能打什么仗?那个钟有发呢?”

齐政委说:“钟有发和几个老兵情绪激动,我怕事情激化,已经把他们关了禁闭。”

黄兴安骂道:“乱弹琴!他们有点情绪,很正常。让他们来见我。”

钟有发和三个上士从小屋走了出来。

黄兴安吼一声:“钟有发,反了你了!你知道你这么做是什么性质的问题吗?这是抗令不遵!”

钟有发流着眼泪说:“师长,就让我们留下打一仗吧!打完了。怎么处理都行。”

一个上士跟着说:“我们超期服役两年了,这一仗就让我们打一打吧,师长。”

黄兴安道:“你们四个人,入列!”从头至尾,和一个一个战士对视后,回到队列正前方站好,“我问你们,谁会操作微机?谁会说外语?请举手。”

没有人举手。

黄兴安道:“钟有发,你不是要见见我才肯上车吗?我告诉你,还有你们,这件事到现在为止,只算你们一时情绪激动,说过什么过头的话,可以不再追究。哪个人想继续违抗命令,请出列站到右边。”

没有一个人动。

黄兴安停顿一下说:“你们都是A师的好战士,我知道你们肯定会服从组织决定的。要说想不通,我黄兴安更该想不通。作为一师之长,我失去了对全师的指挥权。通俗一点说,我这个师长也下岗了。”说到这里,他的眼眶湿润了,“同志们,A师连败两阵了,再也败不起了。我和你们一起离开演习第一线,证明我们都落后了。怎么办?只能奋起直追,迎头赶上。如果没有别的意见,把背包背上,尽快赶回部队,负起留守部队的责任。”

钟有发跑过去拎上自己的背包,第一个上了车,六十多个战士无声地跟上了车。

黄兴安拉开吉普车的门,朝卡车喊道:“都给我振作起来。钟有发,领个军歌唱唱。”

三辆军车跟着黄兴安的吉普车,想着低沉雄壮的军歌,向沅水大桥方向驶去。简凡没想到黄兴安这么快就把这件棘手的事摆平了,也开着车跟了上去。

范英明、刘旭东和唐龙赶到善后委员会,会场已经布置好了,一团被裁减下来的一百多人在李铁的带领下跟着赶到了。

唐龙用目光搜索了一小会儿,小声对范英明说:“怎么没见黄师长?是不是回避了?”

范英明没有表态。

刘旭东说:“气氛造的不错。梁参谋,黄师长在不在?”

上尉跑过来说:“二团五营钟有发连长带头闹事,二团压不住,黄师长赶去处理了。”

刘东旭叹口气说:“这个钟有发呀!”

唐龙说:“就是那个老连长吧?”

刘东旭有点发急了:“可不是嘛!演习前,黄师长还给我说过,想破例把他提起来。我想他立了八次功,总是有些能力的,没反对。”

唐龙说:“他是想让家属随军。这时候让他回去留守,肯定想不通。五营会不会出事呢?”

刘东旭看看表说:“我们也去看看吧。”

范英明说:“用不着。做基层工作,黄师长比我们强得多。这件事我们去了反倒不好。”

正说着,军歌声从桥那头传了过来。十几辆军车跟着黄兴安的吉普驶上沅水大桥。刘东旭和范英明忙迎了上去。

秦亚男第三次返回红军指挥所,携带了几大包吃的东西。大部分一拎到作战室,秦亚男就让大家共产了。唐龙自己动手拉开一只黑皮箱,看见里面整齐地摆放着四条红塔山香烟,伸手拿出一条喊:“烟民们,这儿还有这个。”

秦亚男赶忙合上箱子说:“这里面可是我的私有财产,女人家的秘密,你们可不能乱翻!”

唐龙拍打着香烟说:“我可是只看见了香烟,里面还有三条。这一条归我了。”

刘东旭伸手夺过香烟说:“唐龙,我们只有吃北京果脯的资格,这香烟是秦记者留着自己抽的。把这也共产了,有人要打你的板子。”

秦亚男接过香烟问范英明:“你们指挥所,是不是所有吃的、用的都共产呀?”

范英明笑道:“你收了这一条,显得小气了。要是我呀,就再拿出一条,省得他们嘴里闲着没事,乱嚼舌头。”

秦亚男又拿出一条烟,扔给唐龙说:“这两条你负责分了吧。分配不公,可是你的事。”

唐龙把整条烟撕开,两包两包给几个参谋发着,嘴里说:“秦大记者在两个月内,三下西南,终点站都是咱们师,可算是对咱们情有独钟。吃人家的嘴软,可不要说人家……”

秦亚男伸手打了唐龙一巴掌:“你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实话告诉你,军报的记者,在一个师蹲这么久,我还是第一个。”

唐龙笑道:“半公半私嘛,当然能蹲得住。要是表明你一心为公,把那两条烟也拿出来平分了。”

秦亚男打开箱子把两条烟拿出来交给范英明说:“这两条烟交给你这个司令,你可要帮我洗刷洗刷。”

范英明道:“这两条烟归本司令一人支配。关于秦亚男同志做没做私活的问题,你们暂时都没有发言权。”

唐龙把剩下的一条烟朝自己衣服里一塞:“秦记者完全为公,只是在业余时间琢磨过如何抓俘虏的问题。这个难题的最终解释权,归范英明一人所有。”

秦亚男追打着唐龙:“唐龙,你可要小心点,得罪了无冕之王,可没你什么好果子吃。本人很快就要荣任驻军区记者站站长了。”

范英明感到有些意外:“这么快就定了?”

唐龙在门口接道:“军事术语叫闪击,爱情术语叫一见钟情。”

秦亚男红着脸追了出来:“看我不撕你的嘴!”

一出门,看见邱洁如把唐龙拦住了。

邱洁如看看秦亚男,冷冷地对唐龙说:“唐助理,那个实验还做不做呀!”

唐龙做个手势说:“秦大姐,暂停暂停。本人有要事在身,告辞了。”

邱洁如和三个女兵跟着唐龙走向一台移动指挥车。邱洁如忍不住问:“你对她做了什么,她竟说要撕你的嘴?”

唐龙取出香烟说:“秦记者给范司令带了几条烟,又不承认是带给范英明的,我们就开他们的玩笑,这是战利品。”

邱洁如鼻子哼哼说:“变态!三下西南,追这么紧,嘴上还不承认!”

唐龙大咧咧道:“老姑娘,脸皮是薄些。”

邱洁如笑道:“什么眼神!她结过婚,叫她男人甩了,所以就有点变态。”

唐龙扭头问道:“好像你和她之间有什么过节吧?说话狠巴巴的。”

邱洁如说:“上车吧。我跟她有什么过节?”

这次病毒传播试验能不能获得成功,成了红军首脑这几天关注的焦点。唐龙带小分队一离开指挥所,范英明就下令把指挥所所有电脑都置在单机状态。

刘东旭不放心地说:“还不如把连接线都拔了,一旦先把咱们的电脑染上,那就闹出笑话了。”

范英明想了想说:“曹参谋,通知各部队,从上午十点到十二点,都断掉指挥系统电源。政委,你考虑得很周到。说是做十五公里试验,一旦这个游戏盘上的病毒很厉害,不定会出什么事。”

唐龙和邱洁如把指挥车开到一个山口处,看看离十点钟还有点时间,两个人就利用这点时间谈点个人问题。

邱洁如接过唐龙递来的大衣披上,对三个战士说:“还有点时间,你们想发点什么就发一点。”

中士说:“队长,连份报纸都没带,发什么?”

唐龙说:“你们自己想,譬如试着给蓝军战友们写封信,譬如胡诌几句打油诗,都行。主要是不能让联络中断了。”

两个人朝河边走去。

邱洁如问:“演习后,你是不是不再想转业的事了?”

唐龙说:“要按现在这种形势,我当然愿意在部队干了。要是又回到原来的状态,晚走就不如早走了。”

邱洁如说:“我可给我爸打了包票说你不会脱军装。你别再三心二意了。”

唐龙说:“到时候没有法拉利跑车,不还是结不成婚?”

邱洁如说:“这个条件取消不就行了?”

一架直升飞机超低空从他们头顶掠过,方英达的满头白发,在阳光里特别显眼。

“是方伯伯。”邱洁如朝飞机招着手喊着,“方伯伯,方伯伯。”

唐龙手搭凉棚望了一会儿,说道:“总司令回来了,他真回来了!从现在起,我决不再受别的诱惑了。真是他在天上我们在地下呀!”

邱洁如从口袋里掏出游戏盘,闭着眼睛说道:“但愿你不是一张游戏盘。”

方英达乘直升机在演习区域上空整整飞了两个小时。他清楚地意识到,今生今世恐怕再也没机会看这片山水、这片红土地了。回到指挥部作战室,方英达还有些激动,连声说:“真是一片好山好水、好山好水呀!”

陈皓若劝道:“老军长,你该回去休息休息。”

方英达摆摆手说:“不用不用。花几万块钱,还买不来十天半个月时间吗?我到两边都看过了,没有看见大规模的调动。”

童爱国说:“两军都作好了准备。刚才范英明来了电话,说他们一项试验获得成功,有可能给演习带来一些新东西。”

方英达满意地笑着说:“范英明是个谨慎的人,他忍不住用电话报告这项试验,可见这个试验有些名堂。”

陈皓若说:“到现在为止,他们对试验的内容只字不提,是够谨慎的。”

赵中荣不以为然地说:“他们这回给每个连都配了一台步话机,新东西恐怕也只能算作推陈出新了。蓝军这次没什么大动作。”

方英达想起朱海鹏挨打的事,喃喃道:“他会不会不用心打?”他站起来说,“给我接朱海鹏。”接过话筒说道,“朱海鹏吗?我是方英达。”

朱海鹏惊得站起来,语无伦次道:“我是朱海鹏,我听出来了,我是朱海鹏,你在哪里,你的声音很洪亮。”

方英达说:“我在自己的岗位上。你挨了你老娘一巴掌,是不是背上什么包袱了?”

朱海鹏说:“挨老娘的打,背什么包袱?”

方英达说:“我警告你,如果你在第三阶段不用尽全力,我要处分你。”

朱海鹏说:“这些天。我和常师长都急白了几千根头发,怎么会不用心呢?”

方英达说:“这就好。天气越来越冷,你们都准备好了吗?”

朱海鹏说:“我们已经等两三天了。”

方英达说:“那就提前四十八小时进入预备状态。从明天零点起,红军随时会发起反击作战。”

是日夜,红军各攻击部队趁夜暗进入攻击状态。各团指挥官都守在电脑终端前,静静地等待红军指挥所的攻击令,在传统的军事理论里,黑夜常常被用来增加战争启动的突然性。阵地战,十有八九选择在黎明前发动。时针已经指向凌晨三点,仍没有一点要动作的迹象。焦守志在一团指挥所急得团团转。

李铁问道:“焦团长,你着什么急?”

焦守志说:“天亮前必须把那几个高地拿下来,这个时候还不打,天亮了等着挨炸呀?”

李铁说:“我估计师部对什么时候发起攻击还没最后确定下来。实际上,白天也可能发起突然袭击。”

焦守志摇摇头说:“很多著名的战役,包括登陆作战,都是后半夜打响的。”

李铁说:“今晚不打,还有明晚。定不下来,肯定有定不下来的道理。”

范英明本来已经准备签发凌晨四点发起攻击的命令了,拿起笔,突然又问唐龙:“唐龙,你认为这种病毒他能排除吗?”

唐龙说:“估计三五个小时内,他们无法排除,再长就说不准了。”

范英明放下笔点了一支烟道:“一般情况,黎明前发起攻击是上上策。现在的情况有些特别,我们要拿下一号地区的高地,坦克部队和空军都用不上,晚上发动,我们的夜视技术尚在起步阶段,很多难题无法解决,就是步炮配合也难以完成。可是,如果他们上午就把病毒消除了呢?”

唐龙说:“我们的突然性就削弱了。白天就是指挥系统瘫痪。他们也可以用人工方法进行联络,你的意思是不是改在天黑前两个小时发动,利用敌人无法联络,天黑前就把几个高地拿下来?”

范英明道:“如果他们乱一夜,或者大半夜,天亮后可能就大势已去了。”

唐龙点点头说:“这样确实周全。”

刘东旭担心地说:“部队都运动到位了,他们已经设伏半夜,要是再熬一个白天,不是把我们的意图暴露了?这可是大部队作战,不能要求每个人都是邱少云。”

唐龙说:“这倒是个难题。部队最少要吃两顿饭,他们还可以进行空中侦察,另外,他们还有二十个数字化班,也可以刺探出我们的真实意图。”

范英明说:“那就露出点破绽让朱海鹏和常少乐猜去吧。今天晚上就把作战命令下达了,明天一个白天基本不联络,他们还不把所有的手段都拿出来猜我们什么时候进攻?”

唐龙拍拍巴掌说:“他们的通信网都张开了,一瘫痪才算全部瘫痪了。”

范英明问:“现在几点钟天会黑透?”

唐龙道:“明天是多云变阴天,季节已过了小雪,这里是东八时区和东九时区相临的地方,明天天黑透约在六点四十。”

范英明夸奖道:“你很仔细。那就电令各部队总攻击时间定在下午四点二十,四点钟,所有指挥所切断电源二十分钟,以防我们指挥系统染上病毒,四点二十恢复联络。”

唐龙想了想说:“从三点五十,让炮兵部队炮击十分钟,突然停下来这样就万无一失了。”

范英明说:“就这么办吧。”伸个懒腰道,“终于可以睡上十几个小时了。唐龙,你也要睡足睡够,明天一整夜,非常关键,我需要你的头脑十二分清醒。”

唐龙道:“我睡觉的功夫向来不错。”

刘东旭提醒道:“唐龙,还有你那几个女兵也要睡好觉。”

唐龙拿着范英明签好的命令:“我这就去通知她们。”转身去了信息处理中心。

邱洁如和四个女兵一直处在临战状态,一见唐龙进来,都把自己杜撰的诗文掏了出来。

邱洁如问:“唐龙,我们几点钟上?”

唐龙压低嗓子说:“要叫我唐助理,或者司令助理,维护我点形象嘛。”

邱洁如笑道:“是,唐司令助理同志。”

唐龙喊道:“旋风纵队都有了,起立。现在交给你们一项光荣而艰巨的任务。请跟我来。”

五个姑娘一脸严肃跟着唐龙走出指挥所。走到住房门前,邱洁如忍不住问:“什么任务?”

唐龙说:“从现在开始到下午两点,你们的任务只有一个,那就是好好睡觉。”

几个女战士叫嚷起来:“是不是不打了?”

“我这篇文章别提多精彩了。”

“我的开头是亲爱的蓝军战士们,后面的内容是劝降。”

邱洁如说:“别吵了。是不是今晚不打了?”

唐龙跟着进了女兵宿舍:“你们的任务是下午四点到四点二十刮病毒旋风。”抬头看看万国旗一样挂着的胸罩裤头,“你们的内务也该整理一下。把这些东西都隐蔽起来。”说罢,转身出了房子。

邱洁如问:“你要去干什么?”

唐龙说:“睡觉。”

天麻麻亮了,各营长都打电话问怎么还不发动攻击。焦守志火了,对一个参谋说:“再来电话,你告诉他们,都藏严实点,哪个营出事,从营长到班长,全部都撤了。”

李铁自言自语说:“到下午四点二十,还有十个多钟头。几百人埋伏在接合部,肯定要暴露的。团长,不如让一营和三营撤到阵地上。”

焦守志为难地说:“运动到树林和灌木丛,已经花了几个小时,让他们等吧。”

李铁说:“要是实战,他们发现我们有人在接合部,用十分钟炮击加一次反冲锋,咱们这两营就算报销了。”

焦守志说:“命令中没说撤不撤下来的事,咱们擅自做主撤下来好不好?”

李铁道:“命令不可能讲这么细,或许他们也疏忽了。四点二十发起攻击,肯定是准备搞夜战。不撤下来,部队又饿又困,怎么打?”

焦守志说:“先撤下来,睡美吃饱喝足了再上去。李铁,你给一营二营打电话,我要去睡觉了。”

天放亮,红军一团主力从几个高地脚下的灌木丛和树林里撤回自己的阵地。夜宿在林子里的鸟儿惊飞起来。

林子里响着压低了的声音:“快点,等着挨炸呀!”“连长,你让我尿完了,夹着一半,忒难受。”“怎么又不打了?”“真困,一松劲就困。”“你******想尿成一条河呀?快点。”“连长,那是二牛在尿,我在你前头。蓝军发现不了,没事的。”

阵地上的蓝军早发现了异常,几架望远镜都朝山脚下搜索,只能看见小树和灌木的摇动,就是看不见人。“快向营部报告,〇八高地脚下约有一个连敌人设伏,不知什么原因,今晨五点四十开始撤出。”

这一异常情况很快传到蓝军指挥所,朱海鹏和常少乐开始猜测红军的意图。

常少乐问:“海鹏,这是不是有点怪,不像是抓舌头的小行动,干吗又撤走呢?”

朱海鹏道:“他们三点多钟,进行了频繁的联络,为什么没有发起攻击,又撤走了呢?这两个营趁夜运动到咱们眼皮下,目的是想一举拿下一号地区的几个高地。”

常少乐说:“范英明是个谨慎人,可不是个优柔寡断的人,莫非是觉得没准备充分?今天晚上重新再来?”

朱海鹏说:“敌变我变,再调一个营,固守一号地区,令八个数字班进入接合部活动。进攻不一定在晚上发动。他们是不是要借助空军一举拿下一号地区?令各雷达站密切注意敌人空军的动向。”

常少乐道:“你是说范英明会在白天反击?”

朱海鹏说,“可能性很大,我们要注意敌人电子干扰,力争把他们每一份来往电文都抄下来。”

演习指挥部对红军的表现也评价不高。

赵中荣说:“一团这次后撤,蓝军如果进行炮击,至少能打掉一个连。这也不知是什么新战术,看不懂了。”

童爱国道:“红军反击作战,第一个难点就是夺回一号地区几个高地,现在蓝军又投入一个营,局面就难以预料了。陈军长,用不用向方副司令报告?”

陈皓若道:“让他多休息一会儿吧。或许这是红军故意露出的破绽。”

下午,天阴了下来。红军一团的阵地上多数战士都在睡觉。突然间,炮团对蓝军阵地的炮击开始了。一团阵地叫喊声响成一片。

“怎么回事,总攻提前了?”

“这都不懂,你看电影上,哪一次总攻前不进行炮击?战神炮兵一动,战车才能跟着开。”

“连长,咱们冲下去吧。”

“都给我憋住!四点二十准时出动。不对呀,炮弹怎么越来越稀了?”

蓝军指挥官被红军三番两次的调戏激怒了。

常少乐说:“给他们点颜色瞧瞧,要打就好好打,用这十几门炮打,顶什么用。”

朱海鹏道:“严密监视敌人联络。命令炮一营、炮二营,还击十分钟。这个范英明也欺人太甚了。”

这个时候,红军的所有指挥员和参谋都在信息处理中心,屏着呼吸看唐龙指挥五个女兵施放病毒。

唐龙喊道:“你们沉着点,千万不能慌。再重复一遍:前三分钟。各发一份加密电;间隙一分钟,各发二分钟明码;然后,启动病毒程序,继续输明码。听我的口令:预备——开始!”

五双灵巧修长的手,在电脑键盘上跳起轻盈明快的舞蹈。开始的三分钟,五双手的舞姿整整齐齐。休止一分钟后,个性便被充分地显示出来了。密切关注着红军通信联络的电子接收装置很快收到了这些沾染着少女青春气息的电波,并在蓝军的几台指挥终端上还原成数字代码。

一个参谋报告说:“朱司令,红军指挥所同时向五个地方发出一份内容相同的电报。”

朱海鹏笑道:“这回可是真的了。命令各部队:敌人很快就要发起反击作战。”

话音未落,又一个参谋过来报告:“红军出现大量明码联络。”

朱海鹏说:“全部截获,全部截获。”大步朝信息处理中心走去。

只听江月蓉尖叫一声:“不好!快切断总电源,快切断总电源。”

已经晚了。朱海鹏和常少乐走近成排成行的电脑终端前,显示屏上开始出现一个面目狰狞的骷髅头。这个骷髅头像多米诺骨牌一样,几排电脑显示屏立即都印上了一个。

常少乐惊问:“这是怎么回事?”

江月蓉擦擦额头上的汗珠儿:“这是一种病毒。”

朱海鹏说:“严重吗?”

江月蓉说:“这种能靠电磁波传播的病毒,近一两年才出现,没想到他们竟能在实战中用出来。很严重,应该说相当严重。”

朱海鹏说:“程东明呢?把他叫来看看。”

常少乐安慰道:“不要急,再想点办法,最坏的结果,就是输掉这一阵。”

朱海鹏一拍脑袋说:“唐龙这几年一直在研究指挥自动化系统的生存防御能力问题。上半年,我们还在刊物上争论过这个问题。他反对在师以上作战单位搞这种高度集中的系统。看来他是对的。”

红军施放的软件病毒,同时把演习指挥部的自动化指挥系统也染上了。大显示屏上变幻着一些莫名其妙的图形,几十个操作员同时失业了。

赵中荣神色惊慌地走进作战室,小声对陈皓若说:“方副司令刚打了针,马上就到。”

陈皓若感叹道:“这种高度集中的自动化指挥系统一瘫痪,打击就是致命的。”

方英达在信息处理中心看着成排成行的骷髅大进了作战室,又看看大显示屏,脸上显出满意的微笑,说道:“很好嘛!用电磁波传播病毒,英、美各国也在实验。在未来的战争中,火力杀伤的精度和烈度大幅度提高,指挥系统的生存问题面临着空前的威胁。这方面,这次演习的收获是巨大的。问问是谁使用了病毒。”

赵中荣说:“肯走又是朱海鹏。”

方英达说:“不要匆忙下结论,问问吧。”

童爱国拿起电话说:“接蓝军指挥所。是不是你们用了计算机病毒?噢,不是你们?转告朱司令,再有突发事件,用电话及时报告。”

方英达高兴地说:“这是A师崛起的开端,战场主动权已经被他们牢牢掌握住了。告诉范英明,随时用电话报告演习进展情况。”

范英明放下电话,情不自禁地双手紧握住唐龙的手连声说:“祝贺你,祝贺你,军指挥系统也全部瘫痪了。”

唐龙跳了起来挥挥拳头说:“这下好了,他们对咱们的空军一点办法也没有了。范司令,应该解决一号地区了。可惜他们的机场不在这个指挥系统中,要不然,咱们的胜局己定。”

刘东旭道:“应该给唐龙和旋风纵队记功,并通报全师,把大家的干劲鼓起来。”

唐龙忙说:“我就算了,这几个女兵很争气。如果人家反应过来,这着就不灵了,主要是她们的手快。”

范英明道:“唐龙,你去向旋风纵队宣布,每人记三等功一次。曹参谋,命令空军两个大队全部出动,命令炮兵集中火力,天黑前拿下一号地区,命令反数字化部队密切注意敌数字化班动向。”

八架轰炸机。六架战斗机很快出现在一号地区上空。接着,红军高炮团的炮弹已经落在蓝军一号地区的阵地上。

楚天舒在前线指挥所面对几个骷髅头,急得满头大汗,自言自语说:“顾不了太多了,丁参谋,通知一团一营二营,撤出一号地区。”

丁参谋说:“电话线都炸断了。”

楚天舒瞪着牛眼说:“我是让你通知,办法由你自己想,撤下来一个连是一个连,这点道理也不懂吗?”

蓝军指挥所呈现出一片死寂。几个首脑站在江月蓉和程东明身后,探头看着两人不停地敲击键盘。

朱海鹏急了,伸手抓起程东明说:“你认出来了没有?这到底是什么病毒,你快说,多长时间能把它解开?”

程东明艰难地说:“我,我……”

江月蓉推开朱海鹏:“你抓住他的领口,气都出不顺,怎么对你说?告诉你,我没见过这种病毒。”

程东明活动活动脖子说:“这是去年才出现的司芬克斯病毒,很厉害。”

常少乐紧紧抓住程东明的胳膊说:“你认出来了,肯定能解开它。”

程东明说:“我在所里只搞破译。记得四月份,所里林总提起过这种病毒,他说他准备用一年时间解开它。林总在解毒方面,很有建树。”

常少乐问:“他解开了没有?”

程东明难为情地一笑:“我出事后,一直没见过他。”

江月蓉想了想,说道:“他肯定解决了这个难题。前些天我在所里碰到他,看到他手里拎了两瓶酒。”

朱海鹏说:“他喝酒与解病毒有关吗?”

江月蓉道:“林总平时滴酒不沾,一旦攻克一个难题,必定一个人喝个酩酊大醉。他要在这儿就好了。”

朱海鹏看看表说:“直升飞机到C市,一个来回需要六个半小时。月蓉,麻烦你跑一趟,把林总请过来,如果明早能解开它,演习还可以进行下去。”

常少乐说:“直升机飞过去可以,回来可没有油哇。”

朱海鹏道:“死马当活马医吧,油我让方副司令解决。”

黄昏的时候,江月蓉带一架直升机走了。

红军指挥所这顿晚饭,终于吃出来一些笑声。二三十个人分成六七堆,蹲在几个门口的几方光亮中,吸溜嘎吱地吃着。女兵们叽叽喳喳说笑着。

“小苹,你那封劝降信,好是好,只是把我爱你打成了我受你。这个错有意思。”

“受也没什么不对,表明接受的意思嘛。你爱了他,当然得接受他,没什么大错。”

“狡辩!白字就是白字,别讲大道理了。”

另一个女兵哧哧笑着:“你那首爱情打油诗,底稿上都出错了,错得更邪!”

“错在哪里,你说呀?”

“把吻你刚毅的脸,写成勿你刚毅的脸,还不叫邪?吻和勿,能扯得上吗?诗人可不是那么好当的。”

一个上等兵撑不住,一口饭笑喷了一地。

邱洁如扔下饭碗说:“爱也罢、受也罢,吻也罢、勿也罢。总之,你们都没给本中队长丢脸。真写情书情诗,别出这种洋相就行。收拾一下准备上夜班。”

几个女兵千姿百态作鸟兽散了。

红军新三巨头还无法这么轻松。蓝军的指挥系统陷入瘫痪,只是自动化指挥系统失灵了,团对营、营对连的指挥尚能进行。如果挨到蓝军解除了指挥系统的病毒,谁是最终的胜利者,尚难预料。

范英明扔下饭碗说:“中间突破的方案需要作点修改。夜里只攻中间,我们未必能占多大便宜。”

唐龙说:“战场宽度六十多公里,你还有什么高级战法?”

范英明道:“辽沈战役时,东野打下锦州,是如何全歼廖耀湘兵团的?”

唐龙道:“廖耀湘兵团当时正在向锦州急进,建制已经乱了,东野也摸不清敌人在哪里,才采取以乱对乱的办法,眼下蓝军的防线并没有乱呀。”

范英明走到沙盘跟前说:“我们总兵力比他们多,完全可以全线出击打乱他们的阵形。如果他们左、右翼固守,就集中优势兵力吃掉;如果他们要跑,就一口气把他们撵到小凉河边上。”

唐龙连声道:“妙,妙,让各部队以营为单元独立作战。相互间可以直接联络,步话机就能派上用场了。”

范英明说:“咱们搞一个最简单和最复杂合璧的联络系统,充分利用这一个晚上,至少消灭他们一半有生力量。”

刘东旭走进来说:“你们两位面带笑容,是不是又商量出什么绝着了?”

唐龙说:“范司令这个计谋,古今中外独一份。全线出击,逼蓝军退过小凉河。”

范英明道:“连与连之间都可以联络,谁想怎么打就怎么打,抓住敌人后,摸清敌人兵力有多少,再上报,如果来不及上报,各团可以机断处置。唐龙,你拟个电报,发到各团,越快越好。”

唐龙说:“总该规定一个各营、连归建时间,摩步团和坦克团不宜拆得太散。”

范英明道:“明天早上八点,为这次行动最后期限,暂时放过三号地区敌人,一团只留一个营对敌实行佯攻。就这么定了。”

红军指挥部一声令下,战火迅速波及整个战线。蓝军两翼部队因得不到上级指令,进退两难。二号地区的摩步团两个营,在团长的带领下,迅速向三号地区靠拢。二号地区的三团坚守阵地,渐渐把红军的一个多团都引了过去。

红军采取这种以乱制乱的战法,使蓝军数字化班的处境雪上加霜了。演习刚刚开始三个小时,蓝军在半个多月前风光无限的二十个数字化班损失了十二个。

晚上九点半,江月蓉带的直升飞机出现在万家灯火的C市上空。飞机在高楼群中盘旋几圈,终于找到了信息研究所的位置,朝研究所的操场徐徐降落。

一架身份不明的直升机突然在晚上出现在保密性很强的研究所上空,正在朝操场降落,警卫连迅速做出反应。一个上尉吹响了紧急集合号,几十个战士荷枪实弹朝操场奔去,接着,几个大校也从一幢楼里跑了出来。飞机刚一落到操场,警卫连战士已经在操场外抢占了有利地形,把飞机包围起来。

江月蓉打开舱门,几束手电光亮同时照到她的脸上,她大喊道:“我是江月蓉,我是江月蓉。林总在吗?”

上尉说道:“虚惊了一场。”

一个大校说:“小乔,干得不错,警卫连就得有这种快速反应能力。江月蓉,你搞的什么名堂!你带一架军用直升机回来,应该事先来个电话通知。”

江月蓉道:“林总,来不及呀。演习指挥系统染上了司芬克斯病毒,我来接你去救急。空军把油送来没有?”

一辆输油车开进院子,直接朝直升机开去。

林总说:“你怎么知道我解开了司芬克斯病毒?这还是个小秘密呀!”

江月蓉笑道:“上次我碰到你买酒喝了,今年你不就干这一件大活儿吗?”

林总说:“闹了半天,你们都知道我这个坏习惯了。是怎么染上的?”

江月蓉道:“具体还说不清,可能是红军用电磁波传染上的。”

林总说:“他们从什么渠道弄到带这种病毒的软件的?这要是一不留神进了计算机网,损失可就大了。”

江月蓉说:“你不是已经降服了它吗?”

林总对上尉喊道:“把你的人都带回去吧。小江啊,我还真舍不得你走哇。”

江月蓉吃惊地看了林总一眼:“我,我往哪里走?”

林总道:“二院的调令前天到了,常委会已经讨论过了,决定放你走。无论从哪方面讲,你走了,都是所里的一大损失。”

江月蓉发了一会儿呆,感叹一句:“能量大得惊人,步步紧逼呀。”

林总说:“你好像不高兴,你爸年纪大了,还有你哥,确实需要一个人照顾。反正也没出一个系统,不算人才流失。”

江月蓉强笑着:“我很高兴。咱们走吧。”

林总道:“你这些年为所里贡献很大,这次借调出去参加演习又立了大功,所里昨天上午研究过了,决定提前一年把你晋升成正高职。工作上、生活上,你都是青年人的楷模,社会一定要树立正面典型。”

江月蓉攀住扶手,艰难地说:“谢谢组织对我的关怀和厚爱。”

直升飞机再次升空,朝南方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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