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叔~你也知道师傅的手艺,吃不死人就不错了,我们已经饿了整整两天了。”莫言尽量让自己的脸色看起来更差一点,可怜巴巴地看着九歌。
九歌叹息,如一只手拨动着心弦,“我真的累了。”
九歌转身,却停下了,他的衣袂牵在莫言手中。
“师叔既许师傅来生,却为何反悔?”莫言抬着头,定定地看着九歌的侧脸。
九歌露出一丝嘲笑,是在嘲笑自己,还是在嘲笑青风,亦或者是在嘲笑莫言。
“我既在当时当着世人的面,许他来生,便绝无反悔的心念。”九歌将衣袂一扯,从莫言手中扯出,“可惜,当时他虽与我并肩作战,神识却已经陷入混沌,凭借的不过是一缕执念和本能。他已经记不得当年的事,我又……如何提起?”
九歌脸色微红,眼里带着痛苦。他从来没有像今天一样,向人吐露这些埋在心里的想法吧。
九歌看着莫言稚嫩的脸庞,苦笑道:“你哪里能明白。有些事,不是想做,就能做,有时真正阻碍自己前进脚步的,便是自己。”
原来错在师傅这边,看来师傅心里对自己的恋情真的很不敢接受……明明深爱着师叔,却不敢表露。
“我竟不曾想过你有这样的想法。”莫言吓了一跳,转身见青风从竹林中转出。
九歌亦是一震,脸上又红了几分,显然是不知道青风已来。
“我只道我已是邪心深驻,不敢冒犯你,却没料到已将你拖入泥潭……”青风垂着头,带着悔恨和愧疚。
“便是男人爱男人又如何,人也好,鬼也罢,神也好,魔也罢,性别也是无关,不过是两人相爱罢了,既然相爱,又为什么能在一起?”莫言见自家师傅居然是个榆木脑袋,顿时跳脚,恨铁不成钢。
青风一震,居然吃惊得张开了嘴。
九歌亦是满脸的不可置信。
莫言左看看青风,右看看九歌,抚了抚额头,似乎,好像超前太多了……
有时候,有些事情即使心里能接受,乍一听到别人提起,也会吃惊,何况是他们心里尚不能接受的东西?
青风显然了沉思,九歌亦是沉默。
但是莫言知道,他们也不是一心在乎世俗眼光的人,只是涉及到了自己的感情,难免会犹豫不决。今天,没有自己这番话,他们会在一起,有了自己这番话,却是解开他们长久以来的心结。
莫言悄无声息地离开,将滴水崖留给两人。
以为这件事情会很棘手,却没想到居然会是这样的结尾。如果青风没有来滴水崖,如果九歌不吐露心迹,或许,他们还会守着自己的心,过很久很久。
一直以来,他们是如此的接近,只要他们各自走出一小步,便能触摸到对方。
他们的距离,是如此远,因为中间隔了那么多的过去,可是却又如此近,因为过去终究是过去,放下过去,再多的阻碍也烟消云散。
说起来,也不过是两步的距离罢了。
莫言蹲在竹林里,百无聊赖,干脆抽出匕首挖笋。
“这些嫩笋明天给师叔,让他做汤喝。”莫言咽了咽口水,九歌的厨艺确实是天下一绝。
突然,天边亮了起来。
莫言猛地抬头,看着滴水崖的方向。
不是朝阳初升的阳光,也不是法术的光芒……
白光,很祥和,很温暖,带着青风温暖稳重和九歌灵活温和的气息。
“师傅……师叔……”莫言撒丫子就往滴水崖奔去。
“师傅——师傅——”莫言突然想到前世的赶公交。
没想到师傅看起来很牢靠,结果有了师叔忘了徒弟,居然就这样超度了。
莫言全力奔跑,才一会儿,就爬上了滴水崖。
青风和九歌的身体微微透明,围绕着星星点点的光芒,他们已经升到了半空。
“师傅——师叔——”莫言扯着嗓门大喊,两手带着泥,一手握着匕首,另一手还捏着刚挖的小笋。
青风微笑着,带着阳光的温暖,“言儿,多谢。修行一途,顺其自然便好,你心有所求,未免过于急躁。”
“是,师傅,徒儿记住了。”莫言抬着头,忍住了眼中饱含的泪水,不敢让泪滴落。
他们已经了却执念,莫言不想再给他们增添新的牵挂。
“小泥猴,从今往后,你就是我天一门新的门主了,要好好地照顾自己呀。”九歌勾起红唇,绝世的容颜在光芒的映衬下,美得令人窒息。
“是,我会将天一门发扬光大的。”莫言朝青风和九歌挥着泥手,让脸上带着最灿烂的笑容,“师傅,师叔,你们要好好的,言儿也会好好的。”
光芒升入云霄,一黑一白的身影彻底淡在星光之中,最后一点光芒散去,似乎是融入了夜空,又像是化作了漫天星辰。
莫言依旧挥舞着手,扯着脸微笑,泪却落下。
那样温暖的怀抱,那样悉心的指导,那样悉心的照料,那样简单而温热的菜肴,消失了,成了回忆。以后,或许再也找不到,再也,无法拥有。
大地颤抖了一下,莫言从回忆中惊醒。
空间开始崩塌,竹林开始消散,连月亮的光,也开始幽暗明灭不定。
这个空间是青风和九歌合力构造的,现在空间的力量来源消失了,空间自然要崩塌。
莫言顿时急得跳脚,师傅呀,你何时变得和师叔一样坏了,升天之前少说也要先教徒儿出去的办法呀。
往四周看了看,无路可退,索性莫言就坐到地上,看着天地崩灭。
“世界末日大概就是这样了吧?万年难得一见的东西让我逮着了,呵呵。”四处天崩地裂,看得莫言心中渐渐激动了起来。
这就是毁天灭地的力量。能创造,亦能毁灭。
世界重新陷入了无尽的虚空和黑暗。
莫言闭着眼,似乎陷入了沉睡。
感受到了,气,空间破碎后残留的,青风和九歌的气。
一道道的气,围绕在莫言的身周,然后,吹向远方。
无数道气,都朝同一个方向流动。
“出口就在那里么。”莫言睁开眼,眼中带着令人难以直视的光芒。
带动着体内的气,顺着汹涌的大流向前飘去。
一点光芒出现在前方。
莫言闭上了眼,不去看那遥远渺茫却明亮而充满希望的光芒。
果然,气拐了一个弯,朝另一个方向流去。
黑暗中的光芒,果然只是诱饵,给人唯一的希望,得到的却将是遥不可及的绝望。
出来了!
莫言轻灵地调整身子,落到地上。
石室中没有开窗,也没有门,一丝阳光也透不进,不过七七四十九盏长明灯将石室照得光明如昼。
石室中只有两口棺材,一口黑,一口白。
黑得沉稳而内敛,白得温暖而明亮。
莫言跪下,拜了九拜。
“师傅,师叔,徒儿平安,勿念。”莫言双手合十,低声呢喃。
接着,莫言站了起来,仔细地打量着四周。
棺木的后面似乎有什么。
莫言上前几步。
枪!莫言的心跳了起来,看着那柄在远古神话中曾经击败神剑天问的银枪!
手指颤抖着,小心地拂过布满细细裂纹的银枪。
仔细地辨认出枪头上繁复的铭文,轻轻地念着:“神……殒。”
莫言吸了口气,压抑着激动的心情,握住了银枪。一使劲,一动不动。
“起!”莫言咬牙,连吃奶的力气都使了出来。
还是不动。
难怪放在这里几千年了都没人来拿,唉……不是没价值,而是拿不动。
“师傅呀师傅,您的神器居然不认自己人。”莫言十分不舍地抚摸着银枪,就差没抱着亲几口了。
“认……认主,是呀,神器不是要认主的么?”莫言笑道,对于自己忘了这种神器定律表示十分的懊恼。
抽出匕首,在指尖上划了一个小口,将血滴在银枪身上。
接下来,应该是神光大作,让后神器飞了起来,钻入器主的身体里,器主力量大增,连越三级。
“嗯……”莫言将手指甩了甩,含到了嘴里,“确实不是很好吃,不过大爷,你倒是吱个声呀,要什么血,在下砸锅卖铁也给您弄来。”
神殒别说是放神光了,连吱一声也没有,依旧架在玉石架上,毫无动静。
鲜血顺着纹路滴落到地上,显然这把枪对于莫言的血不太感冒。
“啊——”莫言一屁股坐到地上,呆呆地看着银枪神殒。
“哼!”莫言站了起来,眼中带着夺目的光彩:“姑奶奶我今天,是能拿要拿,不能拿也要拿,你就是不听话,也要听。”
右手握紧银枪,手臂微微颤抖着,银枪却浑然不动。
莫言将体内的气调动到了右手上,神枪微微动了动。
有门!莫言暗喜。
全力驱动着惊鸿诀,体内的气迅速地流转着。
长明灯的火焰摇了摇,接着,火焰跳动了起来,石室内,渐渐地变得幽暗不明。
风,流动了起来,围绕着莫言,撩起了她的衣袂和长发。
“喝——”
全身的气突然涌向右手,涌入了银枪。
“叮——”神殒发出一声清吟,如潜龙破海而出,直入九霄。
手上一轻,莫言感觉到了一丝若有若无的气息。
是神殒的呼吸。
莫言激动的颤抖,举起神殒,舞了起来。
似乎是身体的本能,梦中,青风的枪法,在手中流畅地舞出。
配合着惊鸿诀,莫言的枪气,振荡在几乎封闭的石室中。
最后一式扫出,卷动的气流猛地消散,石室恢复了平静。
长明灯原本明亮而有力的火焰似乎惧怕了,火焰变成小小一团,微微颤抖着,不复明亮。
将神殒收在身后,莫言继续打量眼前的石壁。
放神殒的玉架就在石壁前,石壁上,有一个似乎是锁孔的东西。
莫言举起神殒,对了一下,正好。
将神殒插入锁孔,一声“咔”轻响。
玉架沉了下去,石壁自锁孔分成两半,缓缓地滑开。
莫言眯着眼,被这突如其来的光明刺痛了眼睛。
眨了眨眼,莫言步入了眼前的光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