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城开的药方子王念之一直在吃着,没有一顿落下。因着白日出门义诊,见念念的次数便没有那么多了。一日一诊是宋城的规矩,但连续三日,宋城都没有见到自己的小姑子,照例过去给她切脉,都见不着人。不知为何,宋城觉得最近念念有些躲着自己。
直到这日宋城撞见丫鬟从外面回来偷偷摸摸提了大包小包的药包袋子,她心头疑惑更是越大。宋城喊住人,小丫鬟被吓一大跳,不敢抬眼看人,像是怕被发现什么。宋城仔仔细细问了几遍,人才支支吾吾道说王念之的病没有好转。
不应该如此。
按数吃药,不能痊愈也该有好转。
宋城问话,丫头答得支吾不清,只说人每日都喊全身痛。
王念之怕引嫂嫂与哥哥担心,严令照顾的人嘴巴严实不要传出去,便有了丫鬟偷偷出外面拿药被宋城撞见之事。
宋城本就疑惑,听了丫鬟磕磕绊绊的话更觉不对劲,当即转身朝王念之处去。
丫鬟在原地转了两圈,十分心急,不晓得自己是不是说了不该说的话。可是她说的也是实情。确实很不好,将军的小妹妹每天晚上都睡不着觉,不是喊这里疼就是喊那里痒,若非嘱咐了不要张扬早就说了,隐瞒这么久,她们做丫头的也提心吊胆。现在倒松了一口气。夫人是医术高,有夫人在,定没有问题。不过也难得将军大人的小妹妹一片好心。她们都心疼。这么懂事的小姐怎能不讨人欢喜。
宋城匆匆赶到王念之处,屋子门没有关,她大步踏进屋子喊了一声念念,有些焦急。
听闻脚步声,念念本以为是丫鬟回来了,见是宋城,一惊,在宋城还没有看到时连忙将才取下来的帕子盖在脸上。
“你脸怎么了?”宋城问,望见她遮脸躲避的样子心也越来越沉。
“没……没什么的,天冷得厉害,吹得念念脸疼,就找绢帕把脸挡住,挡挡风,果然好多了呢,我……”她一边说一边后退,脚绊着铜镜前小杌,她伸手去扶,手一滑挡在面上的绢帕便落在地上了。王念之一惊,立即便叫出了声,捧着脸又怕又伤心。
宋城愣在原地。
原本好好一张脸上全是血痕,是抓的,这还不是最骇人的,左边脸上半个脸都毁了,流出的血竟是黑色的,就像烧焦了一样。
宋城不可置信,王念之立即捡起地上的绢帕紧忙要盖住脸不让人看到,可是越着急就越手抖,甚至连帕子都快要拿不稳,丫鬟也惊吓的说不出话来。
“宋城嫂嫂你别看,念念觉得好丑好恶心,该怎么办?”她捂住半边脸,泪眼婆娑的望着宋城。自己这到底是怎么了,宋城嫂嫂写的药方都又乖乖在吃,她很乖的呀,怎么会这样?
见她哭的伤心不已,宋城岂止心痛。
绝不应该是这样的!
“念念,念念……”
她走近过去要帮她看脸,王念之拼命朝后面缩,恐自己最丑的样子露在人前,虽然人家常说美人在骨,但是一个皮相丑陋的女子一定不是美人的。她更害怕连宋城嫂嫂都救不好自己。若是这样,又该如何好?
见她躲避开自己,脸坏成这样,宋城震惊心头跟刀割一样难受,除了药的问题,宋城想不出来。
当日为她诊断确实是葛白的花粉过敏和刺激,定然不会有错。
可当宋城轻轻掀开念念的手帕仔细看完伤口时,再次犹如雷击,使得宋城半天没有反应过来。
是十八反十九畏。
羌域有一种药石叫杜硝,是入药四石之一,多食有毒,能致幻和让人失去五觉,对症下药少食却能治病。因为稀少,中原不常见。这种三分毒药三分蜜的药物不符合南国医者的医用习惯,用不好就是夺命,是也基本不用。倒是北羌用得多。杜硝还有另一作用是防蛀。羌人多用此物磨成粉末撒入水中清洗动物皮毛,这样处理出来动物毛坯柔顺又利于长期保存,很珍贵。
而杜硝若与葛白花的花粉和蝮归子遇上,会合成顶顶要人命的毒药。她开给念念的药方中正有蝮归子。
宋城背脊都是凉的,额头上一点一点冒着汗,她觉得心口绞着疼得厉害。
“宋城嫂嫂,你怎么了?”
宋城摇摇头:“没事。”
这事情太不对劲。
关令府断不会有,整个南国应也不多见,不仅因此物珍贵,更是稀少,羌域中也只有贵族才用。更让宋城害怕的是,医书记载只短短两个字,无解。
宋城忍者心口的疼痛问王念之最近可有遇到什么奇怪的人或反常的事,或单独接触过羌域的人。王念之一想,便将之前遇到的那个事情说了一遍,宋城听完整颗心都凉了。
那便是了,
若是她事先晓得,断是不会给她开那样的药的。可是,没有如果。宋城更没有想到,之前随口说的一句打趣的话会谶实,她亲手给念念开了顶毒的毒药,要拿念念的命。
“宋城嫂嫂,是不是……是不是治不好了呀?”王念之忍着痛问宋城,一双葡萄眼雾满了眼泪,没有落下来。
宋城手也抖。她张了张口,半天才说出话来,“念念,宋城嫂嫂医术很高,会想治好你,你信不信?”她说的断断续续,极不自信,明显没有把握。念念却望着她一笑,血痕斑斑的面再没有以前光滑好看,像一只被火炭烫伤皮毛的猫咪,眼睛里包着眼泪狠命的点头说信她。她的宋城嫂嫂是天女下凡。
这回宋城没有接话。
念念,
她的念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