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
房内,男子坐在一旁,问道。老大夫收回诊脉的手,面色凝重,诚言:“不太好”
“看样子,这姑娘从前便有疾症,此次应是痼疾发作。”
“可能医治?”陈寅留问。
老大夫摇摇头,叹息。可惜了这年纪轻轻的性命。能救她的人,怕这世上屈手皆能数的过来。
“恕老夫技拙,实在无能为力,当今世上,能医治她这个病的人,确实不多,这还要看她的造化。”
“何人能治?”
陈寅留拢皱着眉,有些忧心。老大夫叹完气脸色也没有好多少。继续道来:“崇霞山上的医圣白斗圣医,人称药师琉璃光如来转世,医术起死回生,能医死人,当今世上,无人能及。然白斗圣医人于九载前便已仙逝。另还有一人,虞东南岭散玉陵,此人如今倒是尚在人世。只是,虞东南岭距离此地路途遥远,且散玉陵为人性格清冷,一向独居独往,常散游周列小国,行踪不定,找到此人,亦是十分不易。”
这两人,一个仙逝驾鹤西去不在人世。一个行踪不定,远水难救近火。实在都不是十分可靠的选择和办法。
“可还有其他办法?”陈寅留眉拢的更深。他其实晓得她身子不好,刚将她从牢中接出来那会儿他就晓得了。当时本以为她是饿晕过去了,昏迷之际探过她的脉,那个时候起便晓得她有痼疾,只是不晓得根从何来。
“倒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老大夫想了想,又觉得说与不说,这个办法都形如没有,还不如不说来的好。但是看到主子着急的模样,还是勉强道了出来。
他摇头可惜:“白斗圣医人医术精湛非常了得。他一生仅有一个弟子。此人天资极高,尽得一身真传。若说当今世上,医者十分,他与散玉陵二人各四分,其它两分,世间医者凭能各分之。”到此老大夫大叹,无不痛惜:“然,此人虽得其师医术尽传,医德却与其师相去甚远。此人名唤白药,幽居白药隐,不问事实,极少有人见过其真面目,故十分难寻。此人贪财慕权,只结交权贵达人,医人治病更但凭心情喜怒得,琢磨不定,完全没有个规律准则,医人治病不看贫富权贵,达官布衣,也无情面可讲。只要给得起钱价,便是仇人也医治,若是无钱付不上诊金,任他忠义忠孝之人,亦不得其一眼相看。虽医术了得,却是无造福百姓之功德觉悟,可惜可叹!”提及,从始至终老大夫眉头锁死,惋叹万分。可惜了那人一身上好医术。
闻言,陈寅留亦是深深皱眉。
如此说来,请此人救治井井,却怕是三分把握都不会有。
“天下竟有这般古怪刁钻得人?”
老大夫亢言,“何止古怪,简直是忠奸善义不辨,歪才,歪才!”
位高而德低者,其治下必多酷吏,且怨声载道;能者不求思居于上位以其之能福泽天下,不若无能者。
“无其他办法吗?”
“以老夫之见,这姑娘的病,非此三人不能治。老夫技拙,实在难以承这人命关天的重责,还请公子早做打算的好,也莫要再为难老夫了。”老大夫诚言
“既然如此,那就请老先生勉励为之,尽量开几个有益她调理身子的方子,能拖得一日,也是她的福分造化,您老的功德。”
老大夫连忙罢手:“不敢当,不敢当。为医者,治病救人本就是天职,但求尽人事,无愧天地良心。这些治病救人的方法都是老天给的,赏我等口活命的饭吃,以便救人于病痛水火,又哪里敢以功德自居。折煞,折煞!”
“公子请放宽心,老夫自然会尽力救她一救,这就开下调理的方,吃几剂药试试,虽不能完治她痼疾,醒来应该是没有问题的。老夫这还有几条忌的,且都要一一全部照做才是,马虎不得。稍后一并写在方子里面,公子得空瞧瞧,也给假手照顾她的丫头些挨提个醒,莫要大意了。出乱子,那就不好了,严重恐误了她的性命,谨记谨记。”老大夫一边写方子,一边和对面的人叮嘱。
陈寅留不时点头,偶尔咳嗽两声,亦是有些虚弱的样子,面色略仓白。
写完方子,放下笔墨,将纸递过去,陈寅留接过,看了看,点头,轻声承道:“老先生还请放心,这些我会知会下去的,先生莫要挂心了。待会儿我便遣人出寨子去抓药。”他将方子收好放在衣袖之中,见老先生站在自己面前未有离开的意思,不解问道:“先生可是还有其他嘱咐?尽管说,我都一一记下”
“老夫确实还有一言要对公子说。”
对方似有犹豫,陈寅留以为他是顾及什么,开口宽言他:“有什么话但说无妨,先生不必顾及。我且听着。”
闻言,老大夫斟酌了一下,后而有些痛言劝慰他:“公子且听老夫一言,还是要好生自己将息。常言道:树靠根养,人靠气活。人不比树,树还有个生息周养的四季轮替,春来发枝,秋来叶落,冬藏。人靠一口气活着,精气神乃人之本元,固本守元方是生养活命之道。公子切记定要好生将养,莫要大意了去才是啊。”他说的语重心长。
陈寅留听着,期间未言一句,待得老大夫说完,他略略沉静,而后轻轻一笑,客气有礼回道:“我晓得了。老先生放宽心。”也不晓得是否有听到心里面去。
见他不像听进去的样子,也不像未听进去的样子,话到此老大夫也没再说什么了。主子一样是这般寡淡的性子,总不见将情绪挂在面上,从来未有大的情绪脾气,寡淡得近乎与世无争,真真是不多见的性子。话到此,一切都只能听天由命了。
当日陈寅留便派人去外头集市药铺子抓药。按照老大夫给的方子,抓了一月的分量。外出一趟不容易,且她这个样子,也是一时半会断不了药的形容。
他坐在不远处,静静瞧着榻上躺着的人。她这样的性子,平日头不肯轻易服软的形容,倔强性烈,委实难想象身有痼疾。如今,她躺在那个地方,一句话都不说,眉目清秀静的不成样子。算不上姣姣佳人,更不是倾城容貌,却有些戳他的心窝。
陈寅留伸手触了触井井额边的细碎发丝,想碰碰她的面,却是终究没有。嘴边含了丝笑,浅如星辉流萤。眸中点点碎光,如明月盈在水中央,风皱湖,一池清辉,潋滟四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