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子云叹口气,坐在了椅子上,映玉听了沈子云的讲述,也皱了皱眉,问道:“小姐,大少爷是个值得托付终生的人,周小姐嫁来也不会受委屈的,而且小姐不是说周小姐为人正直善良,是个好人呢。”
沈子云道:“这些我心里明白,大哥是个好人,如果周雅菱嫁给他也不是不好,只是,也总要两个人心甘情愿才行啊,我虽没然有留过洋,但我在京师大学堂上学时也了解了许多先进的思想,自由恋爱,追求自我的婚姻才是幸福的,如果还是一味的只听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又怎么会幸福呢。”
映玉笑道:“小姐瞎操哪门子的心,你怎么就知道周小姐和大少爷一定不会在一起呢,他们连见还没有见过呢,你怎么知道一定不行呢?我想既然老爷把这件事交给小姐,那倒不如咱们撮合撮合,没准儿啊,真能成就一段美好姻缘呢!”
沈子云点了点她的脑门,嗤笑道:“你呀,好吧,那就帮我打电话去周公馆,就说我请周家小姐府上一聚。”
周雅菱很快就被接了回来,沈子云和她虽然只见过一次,但心中都有好感,虽然陌生,可是却像认识很久一般相熟,周雅菱亲热的拉住沈子云,笑道:“子云,上次你走的匆忙,我还没来得及好好跟你聊聊呢。”
沈子云笑道:“今天不是有机会吗,我们出去逛逛,我知道有一家酒楼很好的,不如......”周雅菱打断了她,道:“总去酒楼多没意思,一点儿新意也没有,咱们不如去个好玩儿的地方。”
沈子云笑了,问道:“什么地方呢?”周雅菱眨着眼,神秘一笑:“你跟我来就是了。”
汽车停在了一间雅致华丽的阁楼前,阁楼很大,两人都换上了一身西服,戴着帽子,扮上了男装,沈子云打量,这座阁楼出来进去的人虽多,却都是些有头有脸的人物,沈子云正疑惑着,抬头便望见了招牌上的两个大字“梨园”。沈子云心中一凛,回头,皱眉问:“雅菱,怎么带我来这儿了?这种地方可不是女儿家可以进去的。”人人都知道,所谓戏园,只是叫了一个高雅的名字,其实不过就是另一种形式的妓院罢了。
周雅菱不悦道:“女儿家怎么了,男人可以进的地方,女儿家为什么不能进!本来以为你和别人是不一样的,没想到,你也和那些养在深闺里的大小姐一样,无知自锢,你要看清楚,现在可不是什么大清朝了,现在是民国,我们这个年纪,正是受先进思想教育最深的人,怎么还一副老古董似的想法。”
沈子云眼中一动,并不生气,微笑道:“瞧瞧,我不过说了一句,就引你数落我一大段,真是留洋过的新青年,牙尖嘴利着呢。你既受过高等教育,自然该知道外国早就禁止这些类似妓院式的商家存在了吧,这样的地方之所以繁荣,还不是那些租界的洋人捧起来的,他们在自己的国家禁止,却跑来这里荼毒中国人,戏子也是人,虽然有些中国人面对国仇家恨无动于衷,但那些洋人就值得尊敬吗,我说女儿家不能来,是怕这里的气氛消磨了意志。”
沈子云一口气说完,自己的心里也有些惊讶,她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反驳一个人了,明明只是观点不同而已,但她却一定要争个明白,只因为那个埋藏在心底的那道伤疤......但她没有发现,在暗处的一辆汽车里,陆世明正紧紧地盯着沈子云,眼中闪烁不明。
周雅菱眼里的惊诧一波接着一波,到后来就是欣赏,她连连赞道:“好!好!好个沈四小姐!我总算没有认错你,我本以为现在的中国人都是些麻痹无知的人,刚才我本以为你也不能免俗,但听完你的话,我总算见识到了京师大学堂才女的气度和见识,佩服。”
沈子云也笑了,学着男子的方式拱手作揖:“过奖过奖,认识周兄,才是贤弟获了知音呢!”周雅菱笑着回揖:“哪里,哪里,既然你我来了,贤弟何不随为兄进去一观?为兄相信贤弟与我都不会被那靡靡之音消磨了意志去的。”
沈子云笑了,点点头,两人就这样嬉笑着进了梨园,虽然玩笑,但沈子云心里还是担心,怕待会会遇见叶雪兰,这是她最不想见到的人;还有一个担心,就是周雅菱这样一个率真开放的进步青年,怕是不会喜欢沈子晟那样受传统思想熏陶的公子哥,看来父亲想要周雅菱嫁过来,不是那么容易的。
梨园里热闹非凡,虽然客人众多,但每一个都非富即贵,平常人很难进来,也不知道周雅菱使了什么办法,她们这两个女扮男装的“生脸”就这样大摇大摆的进来了。就在她们进来的同时,陆世明也跟了进来,坐在了角落的椅子上,远远地看着最前面的周雅菱和沈子云。本来他也是鄙夷的,两个姑娘家竟敢来这种地方胡闹,简直没个姑娘家的样子,可是听完她们的对话,他开始觉得,沈家的这个女儿,越来越有趣了。他的眼中又一次闪现出危险的光芒,没有欣赏,只有鬼魅般的目光闪烁着。
看着台上的表演,沈子云有些不解,小声问周雅菱:“台上的戏文没什么特别,都是些常有的戏,怎么会有这么多人捧场?”周雅菱神秘道:“你还记不记得上次在陆伯伯家的叶雪兰小姐?那可是着梨园的台柱,这台下的人啊,一大半都是为了这个叶小姐来的,这个叶小姐神通广大,认识许多权贵,非常有名,否则,不过是一个戏子,上次又怎么会出现在陆府的家宴上呢。”
沈子云神色复杂,随即,回过神来,笑道:“你了解的还不少嘛,一看你就常来吧?”周雅菱白了她一眼,嗔道:“我可是以第一次来,我父亲是外交官,跟着父亲久了,总也能听到些。”
沈子云点点头,也不再问,回头时,就看见一个客人拉着刚刚下台的戏子,一脸的猥琐,那戏子虽然画着妆,却也能看出她清秀的脸,她的身体颤抖着,拼命想把手抽回来,那客人不肯放,理了理身上俗气的金色衬衫,还恶心的笑着:“姑娘,来,跟爷回府上坐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