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过得很快,一晃眼锦瑟便已经在清凉寺住了三月有余。
这日清晨,锦瑟才起身,正在朱塥下的盆前洗着脸。忽然,门被推开,从门外走进两个手持扫帚的年轻尼姑。尼姑进门后,便将手里的扫帚扔到锦瑟等人跟前,说:“姑娘已经来清凉寺住了好一段时候了。清凉寺上下也都好吃好喝地给您伺候着;可是虽说本寺向来是慈悲为怀,可我们出家人也总得有饭吃。今天我们就是来告诉姑娘,寺里是不养闲人的。从今儿起,若是姑娘还打算继续在寺里修行。可就得跟我们一样出工出力,可不能再白吃白喝地赖在寺里了!”
“诶!你们是怎么说话的啊?”未等锦瑟接口,站在一旁的流朱,忍不住接口道,“我们姑娘来寺里时,我家爷是给了银子的!怎么就成白吃白喝的了?!”
“呵,是啊。姑娘初来时,睿王府的管家是送了些银两过来。可是说好了的,那些是为寺里改建而筹集的;可没说是姑娘的生活费!再说了……王爷已出征三月有余,至今都还未曾有捷报传来。听闻皇上已经有些盛怒,还全靠着你家嫡福晋的娘家丈人在皇上面前帮着周旋呢!”
“你……”流朱听闻后,一下子急红了眼眶,抬起一根手指指向尼姑;竟愣愣地站在原地说不出一句话来。
“好了,流朱……”锦瑟听闻心里也是一阵慌乱。便赶紧放下手中的毛巾,上前一步将流朱的手臂按下搂进怀里。继而,又定了定神说:“从前是劳烦各位师傅照顾了;以后我们自当自食其力,为寺里的师傅们分忧的。”
“哼,还算识相……”两个尼姑说罢,便甩了甩手又结伴走了出去。
“流朱,我们……先把这屋子和院子收拾一下吧。”锦瑟说着,便拾起了地上的扫帚正欲打扫。却被身后的流朱一把拉住。
流朱用袖子抹了一把脸颊上的泪痕,抢过锦瑟手里的扫帚,略带着些抽泣地说:“爷走之前特意吩咐过,让我和琳琅姐姐好好伺候着姑娘等爷回来。她们……怎能让姑娘干这些粗笨的活儿?!等爷回来,我一定得告诉了爷去,让他来替姑娘出出气!”
流朱正说着,去厨房拿早膳的琳琅正巧推门进来。流朱看琳琅空着两手回来,不禁气从中生,愤愤地问:“怎么?她们连早饭都不让姑娘用了?!”
琳琅看了看流朱,又瞧了瞧倒在地上的扫帚立刻明白了几分。便走上前来,接过流朱手中的扫帚说:“厨房的人说最近寺里食材供应紧张,大伙儿都得上山拾柴或是做些针织女红以补贴寺中开销。”
“那今天早上这顿可怎么办呢?她们太欺负人了,总不能让我们空着肚子去山上见柴火吧?!”流朱说着便将手里的扫帚使劲往地上一摔,推开房门冲了出去。
“流朱……”锦瑟正欲唤住跑去门去的流朱,却听身后的琳琅轻声道:“姑娘随她去吧,这丫头脾气直,你若是不让她发泄出来。只怕,她这一整天都能气得难受。”
锦瑟听罢苦笑了一下,微微摇了摇头,挽上宽宽的衣袖,拾起地上的扫帚;便同琳琅一起打扫着屋前屋后起来。
打扫的时间匆匆过去,一转眼便已经到了午饭时分。
锦瑟站在屋前的院子里,停下手里的扫把,抬头望了望已升到顶空的太阳,不禁忽然感到一阵晕眩。
“姑娘……姑娘,你怎么了?”琳琅见状赶忙放下手中的活儿,跑到锦瑟身边。
锦瑟用手擦了擦额上的汗珠,微微抬起有些苍白的脸,说:“没事,就是觉得有些头晕,胸口有些喘不过气来。”
“姑娘从王府里来的这段日子,身子一直都不太好。今儿个又劳累了一早上,怕是中了些暑气。”琳琅说着,便替锦瑟稍稍松了松胸前的衣襟,又将其扶进房里,说:“姑娘先回房里躺着吧,我去厨房弄些糖水儿来;姑娘喝了便会好些的。”
说罢,琳琅便理了理衣裳,快步走出门去。
琳琅走后不久,锦瑟刚闭上眼睛,欲半靠在床边休息。只听,门又“嘭”的一声被撞开,一位年青的尼姑端着三碗稀粥走了进来,见锦瑟躺在床上便将粥重重地往方桌上一扔,说道:“哟……可真是同人不同命啊,我们这些常年修炼的女子就是比不得从王府里出来的女人。什么活儿也不干,还得有人将吃的喝的都好好伺候到嘴边儿上。”
锦瑟正欲挣扎着起身下床,尼姑又撇撇嘴,睨着锦瑟道:“哼,连个名分都没有,一点女儿家的廉耻都不顾的女人,清凉寺里可不止来过你一个。你要是放聪明些,就别老是给我们找麻烦!这可不只是帮我们,也是帮了你自己,省的最后落到个流落红尘的地步,给家里的列祖列宗蒙羞的地步!”
说罢,尼姑将手中的筷子往粥碗上一架,又说:“吃完饭,把碗筷都收拾干净。净月师姐吩咐了,晚饭前你们屋里得贡献一筐柴火供厨房烧火;不然就没有今天的晚饭吃!箩筐给你们扔在院外头了,你们自己好自为之吧。”说完,便甩了甩袖子,快步走出了大门。
锦瑟下了床,微微定了定神便向桌边走去;不料一阵晕眩上来,一失手将右侧花架上的青花瓷瓶撞翻在地。
望着一地的碎片,坐在地上的锦瑟忽敢悲从中来,一阵雾蒙蒙的水气顷刻间便迷住了眼睛。
“姐姐,你怎么啦?为什么哭了呀?”正在锦瑟愣着神的时候,忽然一阵好听的童声在身后响起。
锦瑟回过头去,只见一个身着粗布衣裳,剃着桃子头的四、五岁小男孩儿正睁着一双清澈的大眼睛看着自己。
“哦,没事……只是,刚才有些灰尘迷了眼睛……”锦瑟赶紧用袖子擦了擦脸颊旁的泪珠,向小男孩解释道。
“嗯,那我扶姐姐起来吧。”说着,小男孩便懂事的拍拍锦瑟衣襟上的沾染的尘土,将其搀起坐到桌旁的凳子上。
“你是谁呀?怎么会跑到这尼姑庵里来的?”锦瑟坐下身,便摸了摸小男孩的额头,轻声问道。
“我……我一直都生活在这里啊。”男孩抬起忽闪忽闪的大眼睛认真地回答道,“寺里的姑子们都叫我小宝。我娘因为有事,不能将我带在身边,所以就将我寄养在清凉寺里。姐姐,你别看我小,我会洗碗洗衣服,拾干柴还会背三字经呢。”说到这里,男孩红了脸有些小得意地笑了笑。
“那你娘是谁呀?你爹爹呢,为什么不把你接回家去?”锦瑟听着觉得有些疑惑,不禁又追问道。
“唔……我,我不知道我爹爹是谁。”小宝抬起头看了看锦瑟,眼里已隐隐地有了些泪花;随即又难过的低下了头去。
“乖小宝,别哭啊。姐姐,给你剥颗糖吃。”锦瑟见不小心说到了男孩的伤心处,忽然感到一阵内疚;便将男孩拉得近了些,从桌边的小抽屉里拿出一颗红色的糖果,交到小宝手中。
小宝见了糖,马上破涕而笑;用一双小手接了过去,小心翼翼地揣进前襟的小口袋里;舔了舔粘在手指上的糖粉,不好意思地朝锦瑟笑笑说:“谢谢姐姐,这糖真好看。我想……留着等下次娘来看我的时候,跟她一起吃。”
小宝正说着,忽然听见门外传来一阵尼姑的呼声:“小宝,小宝……你跑哪里去啦?!再不出来,小心师太罚你整个晚上都扎马步啦!”
小宝一听,有些紧张地一扭头,朝身后的锦瑟挥了挥小手;便头也不回地快步地跑出了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