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东方的天空刚刚泛着鱼肚白的颜色。流朱和琳琅便端着漱洗用的铜盆和一套花样素雅的出门衣裳轻轻走进听雨阁。
锦瑟整夜无眠,不时一下下地睁开眼睛,瞧着窗外的天空从暗黑色变得灰蒙蒙。听见琳琅及流朱进屋来的声响,便从锦被中慢慢坐起了身子。
“姑娘,你醒啦?”刚上楼的流朱看见锦瑟从被子里坐起身子,便赶紧拿了前一日搭在椅背上的蚕丝质睡袍给锦瑟披上,说:“姑娘,昨儿晚上是没休息好吗?我瞧着姑娘今日的脸色不好啊……”
锦瑟摇摇头说:“不碍事的,恐怕是前几日睡得太多。昨儿个倒反而睡不踏实了。”说罢,便起身扶着流朱的手一同下楼漱洗了一番。
琳琅一边手脚勤快地替锦瑟漱洗着,一边小心地从首饰盒中取出一支珠钗说:“姑娘,此次是去寺里修行,所以今日的服饰发式都不宜太过繁琐花哨。奴婢为您梳个略显简单的偏髻再配上这支宝蓝色点翠珠钗,可好?”
锦瑟看着珠钗点点头,说:“那就麻烦姑娘了。”
“呵呵,姑娘,你可别说这样的话。”在一旁替锦瑟整理着行装的流朱不禁浅笑着插嘴道:“我们呀,原本就是爷支来给姑娘差使的。可担不起姑娘这样的话呀……”
琳琅一边梳着头,一边抿了抿嘴算是认同了流朱的话。
待全部梳洗完毕,又用过了钱有利差人送来的早膳,窗外的天气便已经大亮了。高高的太阳挂在枝头,几只翠绿色的小鸟不时地在枝头雀跃着。
锦瑟走出房门,不想迎面便吹来一阵凉风。琳琅赶紧又回了屋去,拿了件披风给锦瑟披上说:“姑娘,刚刚才病过一回,现在身子正弱着,可得小心着点儿风寒。”
出了梨花林子,就是睿王府的前院了。锦瑟瞧着几支从围墙里探出头来的夹竹桃,想起从前家中的情形,心里忽然感到一阵悸动,不禁悄悄红了眼眶。
琳琅见状赶紧递上丝帕说道:“姑娘,这前院儿里人多嘴杂。万一叫哪个多嘴的人瞧见姑娘这副神情,回头再去了福晋那儿嚼个舌根子。只怕即使去了清凉寺,咱们这日子终究也不会清净了。姑娘还是快些擦了眼泪,我们好清清静静地上路才是。”
锦瑟听罢,赶忙用丝帕擦了擦眼角。忽然,瞥见右前方的转角处站着一对人影,锦瑟等人匆匆从她们面前走过。只见站在前面的女子身着一袭浅绿色荷花袖抹胸裙,外罩一件纯白色轻绡薄纱;脖上系着一根镶满蓝宝石的绿色丝带。丰盈的云髻两边各插着一支镶蓝宝石双蝶展翅银簪。正扶着身边婢女的手,远远地正视着锦瑟她们的队伍。锦瑟悄悄瞥去一眼,心觉此人虽不至打扮地极度雍容,看其装扮却也当显着一定的身家地位。
这时,流朱悄悄赶到前面,凑到锦瑟耳边说道:“姑娘,这位就是我家小少爷的生母。爷的第一位侧福晋——蓉福晋。因为父亲是大理寺少卿,又先进王府,为爷生下了长子,所以爷也一直待她不薄。有时侯连嫡福晋也得顾及着爷的面子,不敢太给侧福晋难堪。”
锦瑟暗想,原来府中还有不是嫡福晋占尽风头的时候。忽闻身后有人唤她,道:“姑娘,请留步。”
锦瑟等人随即驻足,回头望去。只见,蓉福晋领着婢女,面带三分笑意,体态纤秾地缓缓向锦瑟走来。人还未到,娇声先至地说:“前几个晚上便听说,爷带了个貌美女子回府。早就想去瞧瞧姑娘,不料姑娘偏偏感染了风寒,不便见客才打消了念头。昨儿个,爷来我房里说起,今儿要送姑娘去清凉寺修行。我猜定是姑娘的病已见好,就想着要来见见姑娘,所以今儿个一早儿就带着婉儿来此处候着。”说罢,便笑吟吟地拉起锦瑟的手,往前走了几步说:“爷说了,此次是由于西边儿有战事,爷得亲自出征;怕姑娘在府里受了嫡福晋的委屈,才不得已将姑娘送去清凉寺的。等爷回来呀,定会把姑娘再接了回来,到时候再收了房也不一定啊!”
锦瑟一听,顿觉推辞不是,不推辞也不是,故而羞得满脸通红。
这时,琳琅快步上前,向侧福晋一施礼道:“望蓉福晋见谅,来接姑娘的马车早已在府门口候着了。只怕姑娘这会儿赶去都已经该迟了,若再不快走,怕是寺里的师太觉得我们睿王府不把清凉寺放在眼里,那可就不太好啦……”
蓉福晋听罢,微微沉了沉脸色,既而又恢复一张笑脸对锦瑟说:“呵呵,那我也该回烟雨楼了;就不打扰姑娘上路了。姑娘,路上小心,好好保重身子才好。”说罢,便向婉儿使了个眼色,婉儿赶紧上前搀扶着蓉福晋的手,向烟雨楼的方向走去。
锦瑟微微平复了脸上的神色,随琳琅等人继续前行。流朱忍不住嘟哝了一句:“最见不得她这副假惺惺的样子……”便被琳琅悄悄使了个眼色,瞪了回去。
很快便到了睿王府门口,远远地锦瑟便看见嫡福晋穿着华贵地带着四位婢女站在堂屋前,眼中不时露出恨恨地目光瞧着前来的锦瑟等一行人。
这时,琳琅快步走到锦瑟前面,半蹲下身子向嫡福晋行礼道:“福晋吉祥。”锦瑟等人见状也都跟着向嫡福晋施了一礼。
嫡福晋从鼻腔里“哼”了一声,将脸转到另一侧;一甩手中的枚红色丝帕道:“走吧走吧,赶紧滚!看见你们,我就心烦!最好以后都不要在我面前出现了!”
流朱听罢,忙扶了锦瑟起身。一行人刚跨出门外,睿王府的大门便“嘭”的一声,被关得严严实实。
锦瑟上车前,悄悄向后望了一眼——除了关上的大门,什么也没看见。
琳琅见状,便伏在锦瑟耳边悄悄道:“爷昨儿个说了,为了让姑娘能在清凉寺能住的安稳,今儿早晨就不来送姑娘。还望姑娘别往心里头去。”
锦瑟紧了紧捏在手中的玉佩,点点头便坐进车里。车夫见车上之人都已坐安稳,便一扬马鞭,催促着马儿一路向城外的方向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