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看出你不会死吗?」帕奇诺再度扯了一下嘴角,不晓得是不是向阎初表达善意的方式。「这种时候活得比较久还是有用的,多看一些人就会看得出其中的差异了。」
「你真厉害,我就看不出来你。」阎初说。
「因为你还年轻,小子。我知道你已经比正常人都要活得久了,但是对我们这种人来说,你还年轻。」帕奇诺说。
「所以还有很多『我们这种人』?」阎初问。
「有没有很多我不知道,」帕奇诺说。「不过你原本想问的不是这个吧?我们没有太多时间仔细讨论这些关於别人的事了,天亮之前你得回去。我不担心你的安危,反正他们拿你没辙的,但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会希望你能帮忙想点办法解决那些鬼东西。当然如果你不愿意的话,你现在就可以离开──我还是会回答你想问的问题,我不会耍手段让你留下来。」
「谢谢你,我想留下来。」阎初说。
「很好,现在你想先知道什麽?」帕奇诺问。
「我在找一个人。」阎初答。「一个很特别的女孩。」
「融雪?」帕奇诺问。
「我在找的是另一个女孩。我见过融雪,也目睹了她和诺亚的结局。」阎初答。
「我恐怕不知道你说的那个女孩。」帕奇诺缓缓吐了一口烟。「融雪和诺亚的结局是什麽?」
「表面上看起来是同归於尽,但我想实际上应该是发生了别的事。」阎初说。
「那就是那女孩的命运了。」帕奇诺深吸一口烟再吐出来,彷佛在为她叹息。「我知道她。她来过这里,她是个了不起的孩子。」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
「有什麽我能做或是我该做的吗?」阎初问。
「问得好,小子,我欣赏你。」帕奇诺弹了一下烟斗。「让我先简略向你说明一些东西吧,你看起来似乎还有些东西不很确定的样子。」
阎初点头。
「当初那个後来被我们称之为诺亚的男人,他过着无忧无虑的优渥生活,然後他追求更多的财富与权力,他也确实得到了。但你知道人类这种生物就是犯贱,他总觉得除此之外还缺着什麽,那种不足感逐渐在他心中形成巨大的缺口,直到有一天他遇见了那个不明物──别问我那是什麽东西,我也不知道那是啥鬼。」帕奇诺说。「他颤抖着伏在地上感受到那个不明物的凛然,感受到自己的渺小,那种感受和他心中的巨大缺口契合成一种卑劣的恶毒意念。他开始认为人类如刍狗,於是疯狂寻求能够成为更加接近不明物的东西的方法。」
「听起来很不妙。」阎初接话,因为帕奇诺说到这里就停了下来。
「当然。他做了数不尽的残暴的事,没人能从他手底下幸存,只有一个例外。」帕奇诺再度沉默。
「你?」阎初问。
帕奇诺点头。「姑且不提我在他手底下到底经历了什麽,总之最後我在濒死之时领略了一个东西──我没办法解释那是什麽,於是我变成和你相同体质的人。这让他嫉妒至极,他认为他才是该变成这样的人。不明物再度在他面前出现,我也在场,但是当他呼求那不明物时,『它』嘲笑他。」
「嘲笑他?」
「对。那个不明物什麽话都不用说,但是我们就是懂『它』的意思。不明物对那男人不屑一顾,但是却对我相当感兴趣。那男人因此而大抓狂,我想这样不足以形容当时情景,不过管它的,反正他暴走了。他杀不死我,拿我没辙,最後他疯疯癫癫地跌跌撞撞走出我的视线。那时候的我根本什麽事都不懂,如果我在当时就过去了结那男人的话──无论是出自於怜悯或是厌恶都好──後来的这些就不会发生了。当然没人可以肯定这些鬼东西会不会经由别的方式发生,但我要说真******见鬼去,谁能知道未来到底会发生什麽更王八的事情来。」帕奇诺把烟斗往桌上一搁,换了个姿势翘脚。
阎初几乎想叹气。
「天快亮了,我得说得更简短。总之那王八蛋不知道如何做到的,也变成了另一种鬼东西,他搞出了永生水,然後搞出一堆像融雪那样的家族悲剧,搞出一堆跟他差不了多远但为数众多的怪物来,举个例子,就像这里的人。奇怪的是,每个他搞出来的东西都不会在短时间内被发现,我在想或许是在短时间内成不了气候足以被发现。」帕奇诺皱起眉头来。
「很有可能。」阎初说。「但是永生水是最先发生的事?我是问说那是最先被诺亚弄出来的东西吗?」
「是,这件事我敢确定。所以我才觉得奇怪,一是到底为什麽潜伏这麽久才冒出来,一是因为在所有人都束手无策时,那些鬼东西又突然被消灭殆尽了。」帕奇诺几乎连鼻子都皱起来。「你听过无脸人和黑嘉丽的事吗?」
「小时候就从课本上看过了,但是没有仔细研究关於无脸人的事。」阎初答。
「无脸人就是那男人,不晓得为什麽搞得这麽狼狈,简直像一坨烂泥,然後差点被黑嘉丽给『抵消』。」帕奇诺说。
「『抵消』?」阎初问。
「对,我想这两个字应该最贴近实情。融雪应该是成功完全『抵消』那混蛋了,那可怜的女孩。」帕奇诺说。
「我好像多少能明白你说的『抵消』的意思,但又不完全懂。」阎初说。
「无所谓,不用拘泥於字句,大概的说法是那男人凭藉着自己和别人加总起来多大的恶意做的垃圾事,就得用多大的善意去抵消,但是这和人数并不是绝对成正比;一群人的一点点恶意累积起来是很可怕的数量,但是同样的一群人内心中也不会全无善意。要说真正知道事情是怎麽发生的话,到现在还有太多事情也是我不懂的,我只是目睹这些事情发生了,所以脑子里有对这些历史的记忆。」帕奇诺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