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百来明军很快就被集中到空地上,手脚被反绑着。他们本来可以反抗,但是他们的主将落入敌手,就算拼死突围成功,回到六堡也没法交代。明朝边军的军纪严明,坐失主将的罪名可是要军棍伺候的,几十军棍打下来,就算不被打死也要被打残。而且这些人本是张千户的死党,多少还有点忠心护主的意识,不会置张达于死地而不顾,所以只得乖乖当俘虏。
楚天易本也没想到会这么顺利,他还作好了打硬丈全歼这支明军的打算,现在好了,他们乖乖束手就擒,下一步计划就更易于推行了。
“下去把俘军的将领带上来。”楚天易冲传令兵下令道,由于这支明军的主将张达并不认可他上皇的身份,不可用。所以,他必须另寻可用之人。
很快,两位百户被带了上来。楚天易扫了他们一眼,他们都没有求饶,一个百户还嚷嚷着发出警告:杀官就是造反,当山贼是不什么有好下场的。
“好大的胆子,陛下之前为何不下跪。”军帐内,只有袁彬立于一旁,他厉声呵斥道。
“陛下?”两个百户一惊,四目对望,之后却不发一言。
“来人啊,拉下去砍了。”袁彬再进一步,大唱白脸。
“不知者无罪,算了。”楚天易摆摆手,开始唱红脸:“朕数月前侥幸从也先军营中杀出,路途遥遥未及回朝。然朝中一些大臣却以讹传讹,并四散朕架崩于外邦之假讯,以此蒙蔽大明之忠臣义子,此等奸恶小人,该杀。你们误听谣言,朕不会见责。”
两个百户还是面面相觑,一时间不知该不该下跪称臣,不过,楚天易也不逼他们,只道:“张千户被蒙骗已久,冥顽不灵,还意图犯上作乱,朕不得已才把他关起来反省。你们都是大明忠臣,定不会为此谋逆之事。朕如今有一事交你们去办,如若事成,必有重赏。”
一个百户犹豫了一会,就道:“在下官小职微,并未见过上皇圣架,一时间无法分别真伪,所以不怕听令。”
“朕漂泊数月,沿途屡遭兵险,此时只想入六堡暂住,以免又被蛮夷所虏。事后,朕自会传谕朝廷,着宫中内臣与朝中重臣北来探视,到时真假立现。朕入驻六堡期间,恐奸恶小人有机可乘,需加强防备。如今正是用人之际,还望你们以大局为重,莫要再听信小人之言。”
两位百户又是四目相对了一会,终于算清了这笔帐。他们虽然还是不信眼前这个人是上皇,但是不怕一万只怕万一,万一这个人真是上皇,慢待上皇可是大不敬,是要杀头的。而这个人只是要求入六堡暂驻,这个要求并不算过分。被监禁在城中,他的身份就算被证明是假的,也没关系,反正他也逃不掉。
想清楚了这一层,那两位百户终于同意暂听号令,而楚天易给他们的命令是把手下军士召集起来,他要训话。两位百户倒也合作,马上去俘虏中把自己的亲信部下找出来,集合到大帐前,有六十多个人。
“全军集合。”楚天易从营帐中走出来,平日里脸上常见的温和笑容不见了,整个人像变了个样,神情严肃,目光犀利。
鼎军的军纪很好,就算是新加入的山贼,经过了两天的特训,也都变得服服帖帖,乖乖站好队。他们心里虽然有些不服气,但是不敢不服从,更不敢逃跑,因为鼎军的军纪摆在那里,当逃兵的下场就是割掉双手拇指。有两个山贼不信邪,乘夜间逃跑,被捉回来后直接就动刑,有了他们这两个废人当榜样,更是没人敢逃。
“各位,想必你们还不知道咱们东家是何身份,现在我可以如实告诉各位,咱们的东家就是当今上皇。”袁彬的话音刚落,下面哗然,不信的人居多,袁彬双手下压,止住了众人的议论,又道:“有很多人不信,这可以理解。不过我可以保证,咱们的东家就是上皇陛下。数月前,陛下带领我、哈铭与林小姐一起杀出也先军营,远遁于此。上皇名尊位殊,恐遭贼人窥伺,是以不敢将真相示人,还请各位莫怪。”
下面众人都张大了嘴,目光都集中到楚天易的身上。楚天易皱了一下眉头,就道:“古人云,知耻近乎勇;以前朕听信奸宦王振,累致兵败被俘,本无面目再见子民。然辽东未承王教,兵灾不已,朕亲历兵灾之苦,不愿再睹百姓陷入水火之中,所以举兵伐咎,誓要将辽东化为王道乐土。各位乃朕亲兵,同患难已久,朕不敢强求各位精忠护主,只愿与各位同勉,他日功成名就,定不负各位。如违此誓,如同此箭。”
楚天易话音刚落,手中多了一支箭羽,啪地一声折断成两截,四周立着两百多人,心皆默然。短暂的沉默之后,人群中有人振臂高呼:“小的誓死跟随陛下。”
有人带头,自然有人响应,就连那些山贼也群起响应。以前他们当山贼是迫于无奈,过着刀头舔血的日子也就罢了,关键是毫无前程可言。现在跟着上皇混,就是名正言顺的亲兵,身家算是漂白了,以后立了功,说不定还能封妻荫子光宗耀祖,这笔买卖划得来。
这还是楚天易第一次开誓师会,不过效果还不错,部下群情激昂,都接受他是上皇这个身份,至于其中是否有人心存邪念,楚天易暂时也管不了,只得加强自身的防卫。这不,自从楚天易打算把身份曝光,袁彬就如影随形地立在他的身后,充当起全职保镖。
众人宣誓效忠完毕,楚天易抬头看了看天,发现日后渐渐西斜,就下令:“全军集结,准备入驻六堡。”
连拉带俘,楚天易手下已经有近两百人,最可信赖的是他一手训练出来的近百人,新加入的山贼降军还有待考察,而刚刚加入的官兵全无忠诚。凭着这些杂七杂八的部下,想强攻入六堡是不可能的,关键还是要智取。全军开拨之时,所有十夫长被集中起来开战研会,楚天易给他们分配了相应的作战任务。
“李言志,你带领手下四十余人,假扮成仓皇逃回六堡的败军,要扮得真切些,莫要让守军看出破绽来。一旦成功入城,就抢占城门,接应后续部队。”
“李大壮,你带领八支十人队,一路追击李言志,要追得急些。如果城门大开,就掩杀入城。记住,不可枉杀。”
“刘青峰,李立边,你们带队跟在李大壮身后,一路喊话,将朕入驻六堡之事告诉军民,使其不要慌乱。”楚天易看着这两位刚刚加入的百户,又道:“记住严戒手下不可乱喊,如果城中军民不肯开城迎驾,朕唯你们是问。”
“下官不敢。”刘青峰与李立边忙道。
又细细商议过细节问题,军队就靠近六堡五六里外,这时太阳已经快落山了,楚天易抬头看了看天,一挥手,出发。
这是楚天易最大胆的一次冒险,也是风险值最高的一次冒险,如果不成功,他就要变成丧家之犬,成为被附近的女真部和蒙古部疯狂追杀的冒牌上皇;就算成功夺城,他还是要变成众矢之的,被明朝、女真部和蒙古部围攻。但是他不得不冒这个险,因为他上皇的身份就要过有效期了,如果不亮明身份,以后就只能窝在山窝里打狗熊,一辈子都难出头。
夕阳西下,西天殷红的晚霞如血,楚天易驻马于六堡城外一座山头上远眺,见各部已经各就各位,一挥战旗,掷下了这人生中最大的赌注,这份赌注不只是近两百部下的性命,还有他自己的前程与命运。
成王,败寇,全在这一锤子买卖。
哒哒哒哒...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惊起了六堡城楼上的守军,他们忙循声看去,就见火红的夕阳下,一支骑兵被另一支骑兵追杀着,而被追杀的那支骑兵正好穿着明军的铠甲。见自己人被追杀,城楼上的守军自然不敢坐视,一排长箭射下,把追兵挡在后面。
“开门,快开门放我们进去。”“明军”退到城门口,狂拍城门。
“你们是谁的部下?”
“老子是刘青峰刘百户的部下,快开门,再不开门咱们就死定了。”城楼下的人急喊道,而后面的追兵不再冲锋,而是搭弓放箭,准备射杀城门前的人。
“百户大人,开门吧。”六堡有一个千户,十个百户,来人能喊出刘百户的名字,守城的小兵不疑有他。
“现在天时已晚,按律不得开门。”轮值守城的李百户犯难了。
“狗屁律令,千户大人受了重伤,就要不行了,快开门。”
李百户闻言,忙向下看,城楼下果然有一个千户装扮的人被两个小兵扶着,由于夜色渐浓,也看不清是真是假,他略一犹豫,就道:“开旁门,先护送千户大人入城。”
哗!紧闭的城门开了一个小门,仅能供一人出入的那种。“张千户”被两个部下扶着挤进了城门,开门的军士正要过来接手,却没想他们的千户大人的手上飞出几枚细细的银针,这些银针射入人体,像蚊子盯,他们抬手一摸,还没来得及大呼上当,就瘫倒在地。
开门的军士被解决掉了,进了城的三人干净利落地将门栅拿开,城门也被打开,城门口四十几个人一拥而入,快步向城楼攻去。城楼上有二十几个守军,他们全神贯注地看着城外重新发起冲锋的敌军,却被想到后背会有人攻上来。当他们发现不妥时,二十几个“自己人”已经爬上了城楼,他们正要过来抵抗,不是被刀砍就是中了暗器,而城楼下的敌军已经趁机冲入了城门。
“嘟嘟...”急促的警螺声响起,六堡城内的守军都被惊起,抄起家伙往城门的方向冲。由于六堡依山傍水,只有两座城门,当守军冲到北门时,发现那里已经被敌人占领,正要冲过来重夺城门,就见一群手无寸铁的人被敌军拉到面前当人盾。
“上皇北狩至此,尔等速速放下武器,开城迎驾。”被当人盾的那些家伙却没有人质的样子,开口齐声喊道。
“上皇?!”小兵们没有多少见识,却也不敢乱动,因为他们听清了喊话的人当中有百户,有十夫长,这些人的品级比他们高。
“何人如此放肆,敢来犯我六堡。”这时,六堡镇抚杨天宠在十几个亲信拱卫下,亲临北门督战。
“杨大人,上皇北狩至此,要以六堡为行在,还不快快下令军士整军迎驾。”李立边喊道。
“荒唐,朝廷早有诏令,言明先帝已遭也先毒手,哪来的上皇?切莫听信敌人的奸计。”杨天宠抽出战刀一挥,道:“都给本官上,杀贼报国。”
“好大的官威,是不是觉得朝廷换了新帝,上皇就是废物?朕可告诉你,朕乃太上皇,当今皇帝亦朕之臣子,你个小小镇抚,敢加兵于朕,就不怕朕灭你九族!”楚天易勒马立于城门前,双眼怒视杨天宠,一挥马鞭,道:“来人啊,将此逆臣拿下,赏百金。”
赏百金,这个诱惑非常大,小兵们看了看楚天易,又看了看杨天宠,接着就纷纷调转枪头,对准了杨天宠。显然,对小兵们来说,杀贼报国这种口号太过于空泛,不如赏百金来得实惠
“你们,你们要干什么?要助贼造反不成?”杨天宠慌了,他作为朝廷派驻六堡的镇抚,人望比较低,小兵们多不买他的帐。
“造反的不是他们,而是你。来人啊,拿下。”楚天易的话音未落,几十个小兵一拥上前,架开杨天宠的亲信就捆人。
镇抚被捆了,六堡城内群龙无首,再加上刘青峰和李立边两位百户带人四处宣传,城内军民也都姑且听信了楚天易是上皇的身份,纷纷放弃了抵抗。楚天易带队入城,并没有直接入驻城中最豪华的镇抚治所,而是开始游街安抚军民,至于安民告示,也已经写好,派人四散贴到城内各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