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当家,那些人退了。”一个喽啰跑进山寨大堂,急报。
“退了?!”张九天有些不敢相信,昨天那些讨厌的娃娃兵还在兔儿山下围点呢,现在居然退了,不会是有阴谋吧?
接连吃了两场惨败,张九天算是被打怕了,甚至有些疑神疑鬼,生怕这又是敌人的诱敌计,所以四散派出哨兵打探,在没有得到准信之前,他也只能按兵不敢动。
铁牛真的带兵撤退了,而且还是连夜走的,向另一个更加重要的目标进发。鼎军已经开离兔儿岭四十里外,离六堡不过十余里。在一个无人的山谷中,全军休整,整兵待战。
“不要告诉我,你打算去攻打六堡。”林默儿跑到楚天易的营帐,劈头就问道。
“聪明,一猜就中。”
“我说的是正事,别开玩笑。”
“我的样子像开玩笑吗?”楚天易反问道。
“六堡有驻军上千,你这是以卵击石。”
“强攻当然不行,我们要智取。”
“就算你智取成功,就凭手下这一百多号杂兵,能守得住吗?”
“这个不用操心,山人自有妙计。”
“妙计?你不会是想用上皇的名义占领六堡吧?”
“对,我正打算这么干,有何不妥?”
“疯子!你这是在玩火**,还要拿部下的性命来冒险。”
“我知道!”楚天易淡然一笑,道:“这很危险,可是我不能等了。咱们出逃已有半年之久,天下人都以为上皇已崩逝,拖的时间越长,越发没有人相信上皇还活着。如果再等个一年半载,不是假上皇也变成假的了,到时只能做一个山贼头子,部下也就变成彻头彻尾的山贼,以后就更加没有出路。”
“正因身份没有暴露,你才会安全。一旦身份暴露,杀手刺客将不期而至,明枪易躲,暗箭却难防,我建议你再等等。”
“姐,等什么?”林巧儿突然掀开帐幕,似乎听到了争吵声。
“没等什么,有人急着去寻死,怎么拦也拦不住。”林默儿白了铁牛一眼,拉着妹妹出了营帐。
这天天刚亮,六堡城外来了四人四骑,行色匆匆。这日正好开圩市,所以城门早早就开了。辽东的商贸繁荣度远远低于中原,这里一般是五日一小圩,十日一大圩,而交易的商品也受限,粮食布匹盐铁等大宗货物由官府垄断,有敕书才可交易,而市集上只能买到针头线脑油醋碗瓶之类的杂货,所以,赶圩的人并不多,且多是附近的军户。
四人通过城门检查,匆匆入了城,往城中的千户所赶。千户所外,那四人被全副武装的明朝大兵拦下。
“我们求见千户大人,有急事禀报,请代为通传。”来人正是铁牛,楚天易派了王家三少给他当保镖,而楚天易则带着大部队正在城外不远处埋伏。
“什么事,说。”大兵开始摆谱,没有代为通传的意思。
铁牛微微一皱眉,从衣兜里取出一封信,信底下压着一两银子,递过去道:“有劳了。”
有门房钱可拿,那个大兵顿时喜上眉梢,三步并作两步就进去报信了。很快,那个大兵去而复返,把铁牛等人领了进去,并让他们在偏厅稍候。只等了一会,一个武将进了偏厅,居然没带一个部下。他狐疑地看着铁牛等人,皱眉道:“你们是何人,本官没见过你们。”
“张三哥和刘七哥被人捉了去,来不了了,大当家只得派我们来。”铁牛淡然道。
“说,是什么事?”这位千户大人叫张达,世袭千户,六堡镇守。至于他怎么跟山贼勾搭到一块去了,那就不得而知了。不过这也不能怪他,这里山高皇帝远,毛贼众多,女真人又不安分,治安压力很大,暗中养一两个打手爪牙也是势在必行的。
“兔儿山被人围攻,危在旦夕,大当家回天无力,只得求大人出兵相助。”
“什么人这么大胆?”
“不清楚,可能是女真人,也可能是蒙古人。”
“来敌有多少?”
“约两百,二当家和三当家先后都着了道,被杀掉了。四当家又带人投敌,山寨里只有一百来号人,打不过了。”
“饭桶!一群饭桶!”张达怒了,为了培植张九天,他可是花了大本钱的,要人给人,要装备给装备,可谁想到这帮山贼还是这么不经打。
生气归生气,该办的事还得办,作为一方镇守,张达还是懂些韬略的,更懂得平衡之道。他知道,如果张九天所部山贼被灭掉了,六堡一带就会出现一支不受制约的山贼队,和平局面就会被打破,这对他很不利。他匆匆前往军营,召集人马准备出战。
当然,明朝以文制武,张达身为千户,也不能随便带兵出战,要说服朝廷特派的镇抚,拿到兵符才可出兵。这不,在军队集结的空当里,张达就跑到镇抚治所,报请出兵,理由自然是出巡剿匪。
六堡镇抚正是杨天宠,他早在八年前就中了进士,不过运气不好,不但没能进翰林院,连留京的指标都没拿到,而是被分派到六堡这个狗不拉屎的地方当镇抚,且一当就是八年,他巴不得打一场大胜仗,将功还京。再说了,六堡附近毛贼多如牛毛,出巡剿匪是常有的事,杨天宠也没多问就把兵符给了张达,还叮嘱张达多砍些人头回来,他好向朝廷报功。
大家都想打这一仗,所以也没啥可商量的。日头刚刚升起,一支两百多人组成的骑兵队就出了六堡城,向北进发。领兵的正是张达,而且这两百多人是他最信任的铁杆部队。按说张千户还要守城,一些小毛贼犯不着劳他大架,可是这次非比寻常,涉及到他的私人,他不亲自出战就不放心。
骑兵队出了城,就快马加鞭往兔儿山的方向赶。作为送信人,铁牛自然要随军前行。他一路上不停地向张达介绍所谓的“军情”,一刻也不离张达左右。
一路风平浪静,军队很快行到离六堡约十里外。突然,道旁飞出几十个白团劈头盖脸就砸过来。众人不知这些东西是什么,下意识地挥刀劈开。砰砰一阵轻响,那些白团原来是动物的胃囊,被劈开后,里面撒出一泡又臭又臊的液体,溅了那些大兵一身都是。
“操,谁这么缺德,用尿来淋老子。”张达暴怒不已,勒马四顾,四周山林中静悄悄的,不见一个人影。而就在这时,山林中飞出几十支细如飞针的暗器,张达也算是久经战阵,忙伏身马背上,闪过这些偷袭的暗器,接着一声令下:“有埋伏,全军戒备。”
正规军就正规军,骑兵队很快就围成一个圈,而且没有人因为偷袭而受伤,只损失了几匹马。骑兵队结好阵,山林中又没有动静了。张达正想分兵进入山林搜敌,却觉得脖子上一冷,忙转身一看,就见一把马刀横在了他的脖子上。
“命令部下都放下武器。”铁牛厉声道,张达的亲信见主将落入敌手,忙上前来救,却被王家三少拦住了,双方开始了短兵相接。
“都住手,我们死,他也要死。”铁牛又是一声怒喝,手中的马刀向内一按,张达的脖子上就渗出了殷红的血。
就在这时,山林中又窜出了几十号人,他们坐在高头大马上,硬弓已经大张,箭头冷冷地对准了下面的人。
“你们是什么人,挟持本官,就不怕王法吗?”张达又惊又惧,强作镇定道。
“我们东家就是王法!都放下兵器,不然把你们射成刺猬。”
“投降也是死,不投降也是死,弟兄们...”张达脑子都也转得快,算准了这笔帐准备博一个英勇殉国名头,好挣一点抚恤金。不过,他的话还说完,就被铁牛一巴掌打过来。
“投降不杀。”围在四周的人齐声喊道,声震于野,几个胆儿小的明朝大兵觉得心头一震,咣当!手一软刀就掉到了地上。有人带了头,其他人也就彻底失去了抵抗之心,纷纷扔下兵器。
“不错,你们做了正确的选择。”铁牛押着张达缓缓地步出敌阵,退回到了己军之中,这才将他推下马,冲几个小兵道:“把他绑起来。”
很快,五花大绑的张达就被押到楚天易的面前,而那两百明军还是被围着,只是他们的兵器和战马已经被接收走了。
“好你个张达,你可知我是何人?”
“本官管你是何人?!你杀官造反就反贼,此事传回朝廷,朝廷定派大军来剿灭你,看你能猖狂到几时?!”身陷囹圄,张达的嘴还很硬。
“杀官就是造反?!”楚天易笑着反问,又道:“百姓杀官,自然算是造反,不过天子要杀官,应该算是天经地义。”
“呸,你也算天子?做你的千秋大梦。”
“朕本来就是天子,现尊为太上皇,当朝皇帝亦朕之臣子,何况你个小小的千户。朕就是下令剐了你,你也只有乖乖受死的份。”
“你说是就是?朝廷早已明示天下,上皇已崩逝,你不过是个想冒充上皇的逆贼。”
“不信?!”楚天易摇摇头,叹惜道:“信不信随你,朕暂时不会杀你,数日之后还会放你回去,帮带口信给当朝皇帝:皇帝由你做,朕只要辽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