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儿是一片山崖,这片山崖在铁堡后面,倒是离赤夜居住的草庐不远。这面山崖与河谷下面的山崖又有些不同,下面山崖的崖壁峭立高峻,那些崖壁上不生草木,直直的插地而起,就像数面高接云天的镜子。
这面山崖是一面高入云层的缓坡,在缓坡上郁郁葱葱的绿色从崖底一直延伸到云深不知处。
绕过那面小湖,穿过一片平坦的树林,一条斜斜向上的幽径便出现在了三人的面前。
“那眼万年寒泉便在这缓坡中段的‘七星岩’上,我们上去吧!”三人穿入林中,踏着一地树荫,越走越高。
这一番好走,眼见得视野之外,对面山崖之后有一片片高耸的群山露出头来,沈青二人方看见头顶上方不远处搁着一块巨大的山石。那石巨大无比,有如天外飞来,下面也没有支撑着落处,也不知道这无数个岁月来它是如何安稳的停于此处。
三人继续向上,从那块大石旁边的小径上上到大石上。抬目四见,这块大石延伸向外形成一片巨大的平台,三人上来这面的平台因为大石,所以杂草树木不生。而另一侧的平台因为都是些石土,倒长着些茂密的树草。
大石上有七个天然生成的坑洞,那些坑洞不规则的排列在石上,隐隐的组成北斗七星的模样。那些坑洞里面均注满了水,正从下而上翻着气泡。
“这儿便是‘七星岩’了,寒泉便在前面不远处。”赤夜走过大石,向另一面的杂草丛中走去。这面并没有路,那些长草高过人腰,三人哪管许多,就这样平趟而去。如此走了数丈的距离,周遭气温骤降,那些长草上开始结出了毛茸茸的小小的冰晶。
天上本有一轮太阳,但走到这地方,只觉得那太阳白惨惨的可怕,就连那光照着都有种幽幽渗人的感觉。
越是往前,温度越低,那些长草也开始越变越矮,地面的路慢慢的变得有些泥泞。
沈青呵了口气,一团白雾从嘴里喷了出来,瞬间结成细小冰晶落到了地上。这股子冰寒的感觉让沈青忍不住搓了搓手,才发现双手早已经给冻僵硬了。
“你过去吧!我们就不过去了。”赤夜说道。目光所及,便再也看不见了任何的绿色,一层厚厚的白色铺在前面的路上,风吹过,扫落了一片冰晶,地上露出来一大片冻裂了的土地。
前方数丈挨着山崖处有一眼山泉正冒着丝丝寒气,蓬蓬寒雾涌出,让寒泉上面的山石原貌早已经不见,一根根冰凌倒挂在山石上。有那么一些冰凌突然断裂,落于寒泉之中,冰块在海泉里面沉沉浮浮。
三人站立的地方已经十分的寒冷了,赤夜倒没有什么异样,而沈青和冯玉的眉头都结了白霜,强烈的寒冷让二人的身体都忍不住开始轻轻的颤抖起来。
沈青从怀中掏出那只檀木盒子,从盒中拿出一颗指头大小似乎内蕴着熊熊燃烧着火焰的珠子,按照赤夜的吩咐,将珠子一口服下。那珠子顺喉而下,直落沈青丹田,沈青只觉得有如一股火焰从腹中升起,开始慢慢的燃烧,全身上下说不出的舒服,便再也感受不到寒意了。
“你过去吧!一定要记得如果支撑不住,马上出来,要是慢上那么一秒,寒毒入体,怕是有性命危险。”赤夜叮嘱道。
沈青点了点头,在此处将上衣除去,便赤膊着一步步向寒泉走去。
因为有“火灵珠”入体,虽然说越靠近寒泉,这气温下降得越是厉害,但是“火灵珠”正是功效强盛之时,沈青除了觉得身周有略微的寒风拂面外,倒没觉得有什么不适。
踩着一地的冰渣冰晶,沈青靠近了寒泉,浓郁寒雾之间,沈青向那泉看去,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那泉侧的石壁。那石壁雪白一片,清澈透明,上面没有一丝杂痕,就仿佛是一块最纯白无暇的宝玉镶嵌了一圈。
寒泉中的水也是清澈无比,并没有因为剧烈的寒冷而冻住,泉水上有几片浮冰挨着洁白泉壁打着圈,泉眼的中间位置有气泡不断的向上面翻着,搅动着下层的水上浮,散发出浓浓的寒气。
沈青一步踏出踩在寒泉之壁上,突然只觉得脚下瞬间被冻住,强盛至极的寒气瞬间隔着鞋沿着双腿向他上半身袭来。一片白色的冰凌以一种看得见的速度瞬间从腿上向上身覆盖了过来。一时间沈青全身皆白,裸露在外的每一处皆被一层冰棱覆盖,远远看去就像包裹在冰雪里面的雪人一样。
手指脚指一瞬间被冻得僵硬,剧烈的疼痛让沈青感觉全身似乎即将开裂了一般。忍不住轻轻的“哼”了一声,口中小声的咒骂了一句:“他娘的,怎么那么厉害。”
幸好那颗“火灵珠”这时候疯狂的在他体内运转,虽然说他表面的皮肤已经全然没有了知觉,但他的五脏六腑内却并没有被寒气浸入。只是冻伤了表面皮肤,倒也没有什么大碍。
沈青一步跨入泉中,泉水瞬间附于其身,一股更强更猛的寒意透过覆盖在身上的冰层,从全身上下的毛孔里面向身体里面钻去。这一次寒意来得是如此的猛烈,沈青甚至感觉到身体里面的似乎正在燃烧的“火灵珠”就要被浇熄一般,瞬间释放的暖流一下子小了许多。面对强大无匹滚滚而来的寒气,那些暖流分散开去,死死的抱住沈青的五脏六腑,而其余的地方已全然被寒气攻占。
撕心裂肺的疼痛从身体上传了开来,沈青努力的将僵硬的头部向下倾斜,只见冰层覆盖下的身体开始裂开了一条条小小的缝隙,有殷红淡淡的鲜血化成一根根血丝汇进那一大片晶莹剔透的冰层里面。
沈青忍住疼痛,艰难的抬起头来,向远处看去,视线有些模糊,眼皮上结着的冰让他的眼皮沉重,有些抬不起来,做了一个放心的笑容给远方的赤夜、冯玉二人。只是那笑容呲牙咧嘴间,看起来却并没有让人能够放心的意思。
“你说他能够坚持下来吗?”冯玉看着沈青痛苦的神情,淡淡的问着身旁的赤夜。
赤夜皱眉道:“不知道!这寒泉之寒有如过刀山,下油锅之苦,不是一般人能够坚持下来的。”
“我觉得他可以坚持下来。”冯玉眼神笃定的说道。
赤夜不解的问道:“你为什么那么肯定?”
冯玉摇了摇头,说道:“不知道!但我有种感觉,如果世上只有一个人能够挨过这寒泉之苦,那么一定是他!”
赤夜眼神明亮了起来,说道:“你也不行?”
“不行!”冯玉肯定的说道。
赤夜点了点头,说道:“嗯!”
“对了,昨日和你说过,之后的时间到草庐来,我传你一些法门!”
冯玉眼望群山,比女人还要精美的妖孽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为什么是我?”
“我昨日已经说过了我们两性子有些相近,另外。。。。。。”赤夜突然笑了,说道:“就当是为了那个青衣女子吧!”
“你说姑姑?”
“嗯!”
“那为什么不是沈青?”
赤夜诧异的抬起头,看着冯玉,缓缓的说道:“我不是也帮了他很多吗?‘火灵珠’,还有一本修炼法决!”
“嗯!”
赤夜却注视着冯玉,好奇的说道:“我很意外为什么你一直为沈青着想!”
“没什么,他的天赋比我好!”
赤夜明显的有些惊讶,道:“他天赋比你好?”
冯玉点了点头,似乎想起来那些过往的岁月,眼神中也难得的露出了笑意:“昨天他和嫂子说话的时候你大概也听到了,我从十岁一直与他打架,打了很多年,我几乎没有赢过他!呵呵,他还比我小了两岁。”
赤夜也笑了,说道:“这就是他天赋比你好?”
“是的!”
“好吧!就算是这样你也不愿意被他拉得太远不是?”赤夜看着面无表情的冯玉,似乎发现了这个少年内心的深处并不像他表面来得那么冷漠,这样的人似乎和自己倒是真的很像呢,赤夜心下轻叹。
“我就在‘七星岩’上修炼如何?”
赤夜看着寒泉中的沈青,再看了看冯玉,点了点头,突然间嘴里面冒出来了一句完全没有来由的话:“真好!”
冯玉眼前一亮,说道:“你是答应了?”
赤夜点了点头,算是答复。
“多谢!”冯玉有些生硬的说道。
两人并排立于此处,身后是长草乱舞,身前是满地银白,短短的距离之间似乎隔着两个世界。有风吹来,吹起二人长袍,猎猎作响,天空中开始飘下一片片毛茸茸的小小的冰晶。
赤夜的眼神穿过飘扬白毛,落在了寒泉之中,眼神变得有些幽暗了起来。
“其实很多年前我也有一个很好的兄弟!”
冯玉抬头望着他。
“可惜他已经走了很多年!”
“死了?”
赤夜的眼神越发的幽暗,喃喃说道:“死了!”
“看来又是个很悲惨的故事!”
“确实是个悲惨的故事!”
赤夜伸手接着数片白毛,眼神里有火焰跳动,手掌轻轻的一撮,那些白毛变成水珠从掌沿滴滴而落。
风突然有些大了,纷纷扬扬的冰晶下了一地。
赤夜转身离去,冯玉后退了数步找了片草丛席地闭目而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