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校尉行伍出身,受过兵营的教头指点,功夫极有章法,这时他接过木刀,虚空劈了两刀,试出木刀的分量,便朝非渔拱手道:“请了!”非渔早已捉刀在手,说道:“请指教!”屠校尉一个箭步上前,右手持刀向非渔一个虚指,非渔正要挡架,屠校尉又换了左手持刀,挥刀自右向左一划,非渔不由的竖刀当胸,然而屠校尉这一招仍是虚招,他挥刀的同时右掌已经拍到非渔胸口,以寸劲发力,只一按,非渔就被推倒在地。
非渔初师未捷,一合之间便即败阵,换做别人不免会气馁,可是他却是个硬骨头,能做到屡败屡战,这时一个鲤鱼打挺跳起身来,叫道:“再来再来!”说着就挥刀朝屠校尉肩头劈去,他料知以屠校尉的身手,这一刀定然难不倒他,因而这一刀使了十分力道,木刀与空气摩擦之声呼呼作响,颇具先声夺人之势。屠校尉举刀格挡,只听得桄榔一声,两口木刀同时折断,屠校尉被振得虎口发麻,又被非渔的神力吓了一跳,一张脸变得扭曲起来。非渔不等他回神,提腿朝他当胸踢去,这一腿也把屠校尉踢翻在地。旁观的人不由得喝起彩声,有的老角色笑道:“老屠,是不是归乡心切啦?今日阴沟里翻了船,这么不中用,回到家老婆还要不要你呢?”
屠校尉呵呵一笑,朝非渔说道:“咱们再来,这一次比比拳脚。”非渔应了声好,弓起手指,成鹰抓之形,探手抓向屠校尉。旁观的尚飞心里不由得一阵惊愕,这是他昨天对付非渔的功夫,今日非渔依葫芦画瓢,这一手使得神形兼备,攻得屠校尉节节败退,这时又不免佩服非渔的才智天赋,心想若是自己和他易地而处,功夫绝不能学得那么快。正当尚飞神游之际,非渔已经屠校尉击倒在地,尚飞拍手叫好,又叫了几个人上来和非渔对打,均被非渔一一打倒,尚飞心里一阵欣慰,心想己方又多了一名好手,角斗的胜算必然多了几分。
之后众人各自训练,尚飞却将非渔叫到一旁,教了他一些基本的步法,以及临敌禁忌,非渔领悟甚快,招式学得有板有眼,而对敌的方法也能举一反三,说出的见解有时连尚飞也想象不到。
非渔被充作斗鱼,自然也不用住在牢房里,和其他斗鱼一样,被安排到七角城堡后的一排木屋住下,当晚尚飞叫人送来被褥脸盆,非渔拣了张空床,铺了被褥,正要睡下,临床的一名同伴说道:“小兄弟,这是张死人床,你换张床睡吧?”非渔奇道:“什么死人床?”那同伴名叫童海,身材矮小而又粗壮,非渔看见他白天与人演武,身手倒是极为灵活,不过和非渔交手时,被非渔单手擎起后动弹不得。
童海这时正躺在床上,眯着眼说道:“除了墙角那张,这里的其他空床都是刚刚死过人的,恐怕阴魂未散,你把他们的床占了,他们不免和你生气,梦里都会来纠缠你,想睡个安身觉也难。”非渔忽然想起邙公所说的话,这批斗鱼确实刚刚死了不少人,想必这些床铺都是他们生前睡的,自己初来乍到,确实应当加倍小心,不过望向墙角,看见一张又破又脏的木床塌在那里,不由得眉头紧皱,又不想在这些人面前输了胆气,就说道:“童大哥,阴魂什么的我倒是不怕,我就是有些奇怪,咱们有这么多人在这里,那些前辈怎么会被人害死?”童海说道:“人体有一百单八处大穴,这些人都是被人用长针扎入大穴毙命的,凶手手法高明得很,下手恰到好处,既能要人命,受害者又坑不出声,真叫人防不胜防,你晚上睡觉可得留些神,那凶手专挑高手下手,想必是某些人不想让我们赢了角斗,才派人做这些下三滥的勾当,你这样年轻,死于非命的话实在可惜。”非渔又问:“我听说邙公做了防备,那凶手就再也不敢作案了?”
童海从床上坐起,骂道:“防备个屁,他晚上只是叫尚飞来这里看着,我们倒没什么事,可那凶手好像也知道尚飞的厉害,尚飞在,他便不动手,尚飞一走,我们就又有人被害,最后我们这批人里终于找不出什么好手了,事情才算消停。”
当晚非渔不敢睡死,半睁着眼睛熬到天亮,也不见什么动静,第二日又练了些刀枪棍棒,晚上回来虽然疲惫,却也不敢沉睡。如此过了三日,非渔实在熬不住了,晚上沾床便即睡倒,呼噜噜睡到天亮,却也安然无恙,由此非渔就放松了戒备,他心想那凶手专门加害高手,自己初来乍到,没什么名声,又不是老角色,想必凶手不会来加害自己。
这一日尚飞带来一个长瘦青年,和众人介绍说这是新来的斗鱼,名叫卫未央。卫未央看着一脸病容,好似风吹得起,入水不沉一般,又不爱说话,和这班粗鲁汉子实在合不太来,旁人在练拳脚棍棒,他却在一旁呆呆出神,尚飞也不管他,自顾自的调教其他人。晚上回到木屋,那年轻人搬了几根木桩,将墙角那破床重新支好,早早的就睡去了。
非渔睡到半夜,忽然感觉肩膀上一阵刺痛,朦胧伸手一拨,触手处十分冰凉,想要起身,却又睁不开眼,忽然被人当头浇了一盆冷水,非渔大怒,从床上弹了起来,提取拳头就要打人,见众人围在自己床边,童海手里提着一只木盆,说道:“你可醒了,算你命大,逃过一劫。”说着从地上拾起一枚钢针,长约一尺半,针头不知萃着什么药物,显得碧绿欲滴。非渔问道:“这就是那杀人凶器?”童海道:“想必是了,这东西和尚飞推断的一模一样,我们今日也是第一次见到。”
这时从门外走进两人,一人是屠校尉,一人却是卫未央,屠校尉满手鲜血,像是被利刃伤到手腕。非渔问道:“你怎么了?”屠校尉道:“你被人暗算,是卫兄弟救了你性命,那凶手用这麻针扎你肩头的肩井穴,被卫兄弟发现,他掰了一块床板把那凶手砸伤,那凶手行凶不成,立即逃走,卫兄弟追了出去,我听到了动静,也跟着追了出去,不想却又被那厮暗算了。”
非渔赶紧向二人称谢,又到城堡里向邙公禀明了情况,和他讨了膏药和纱布,帮屠校尉包扎干净。
第二日邙公来观看众人演武,屠校尉不能随非渔等人训练,只得在木屋里休息,午间休息时,忽见一排人往练武场走来,为头的一名汉子那一双精光暴露的眼睛显得十分摄人。那汉子走进前来,非渔等人才看清,原来他手下押着两人,一个是非渔从未谋面的高瘦汉子,另一个却是屠校尉。那汉子向邙公行礼,说道:“邙老大,你这手下手脚贼的狠啊,原来是个官差,他混上这岛上来,却不知有何贵干?”邙公奇道:“陈颂,屠校尉以前是官差,我是知道的,他现在已归附于我,又没惹着你,你干什么要绑住他?”那陈颂冷冷一笑,说道:“我们这些人以前都是些三教九流,这屠校尉以前做的勾当我自然不会关心,只是他要是想做一些不利于火山岛的事,我可就不得不过问了。”邙公道:“敢问他做了什么事,倒令你如此大惊小怪?”陈颂道:“你前几个月死了不少好手,想必都怪在我们堡主身手了吧,只是苦于找不到凶手,没法向我们堡主问罪,邙老大,你倒是好耐性,若是我们老大这样怀疑你,可早就上门兴师问罪了。今天就让你看看,什么叫家贼难防!”说着一脚把屠校尉踢翻,又将一把钢针扔在地上。非渔看那钢针的模样,正和昨夜暗算自己的钢针一模一样。陈颂又一脚将那高瘦汉子踢倒在地,这是混在我们堡主手下的,经常偷偷摸摸的和你这屠校尉私会,今天终于被我逮到了,他们两个人都是官差的内应,意图里应外合,攻破火山岛,你若不信,自己问问吧。”
邙公转向屠校尉,说道:“你站起身来。”屠校尉慢慢站起,邙公又问道:“陈颂说的可是真的?”屠校尉点点头,邙公身子在风中晃了晃,说道:“你是想让我输掉角斗,才杀掉我这么多好手?”屠校尉又点点头,邙公面色尽显茫然,说道:“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屠校尉抬头看着邙公,淡淡说道:“我是官差,你是海盗,兵匪势不两立,我在你身边卧底十二年,这十二年我无一日不想铲平这火山岛。我杀掉那些老角色,一来是想嫁祸给陈岐山、杜预两路人马,二是想削弱你的实力,在角斗中你要是输了,必然难以收场。”这时非渔问道:“昨夜暗算我的人是你?”屠校尉点头承认,说道:“若不是半路杀出个卫未央,此刻你早已上了黄泉路。”非渔又问道:“那你怎么会受伤,是卫未央把你刺伤的?”这时一向沉默寡言的卫未央说道:“是他自己刺伤自己的。”众人听了不由的费解,这时屠校尉说道:“昨夜我下手害你时,被卫未央掰断床板砸伤,我逃了出去,他随后也跟来,这小子好生了得,我靠着熟悉地形才逃开了去。后来又不敢直接回来,只能演苦肉计,自己把自己刺伤。”
陈颂对邙公说道:“邙老大,事情已经明白,你看该怎么处置?”邙公说道:“一个是我的人,一个是陈老大的人我只能处置屠校尉,这个高瘦汉子你自己带回去吧!”陈颂一张脸崩得紧紧,说道:“那也不用再带回去。”说完抽出一把匕首,往高瘦汉子脖子上轻轻一划,鲜血不住的从伤口流出。陈颂收回匕首,说道:“陈老大叫我这么处置的,让这小子慢慢享受濒临死亡的恐惧。至于这屠校尉,你怎么处置是你的事,不过我们都会看着的,告辞了!”说罢一扬手,带着手下人离开了。
尚飞见那高瘦汉子在地上不住的抽搐,一时不得便死,忍不住说道:“好厉害的刀功,恐怕没有半个时辰这人都死不了。”那高瘦汉子望着众人,似乎想说什么,却因喉咙破了说不出话,而屠校尉被绑住了又动弹不得,他望了那高瘦汉子一眼,转头对众人求恳:“求你们给他个痛快,姓屠的感恩戴德,死了也不忘这份恩情。”众人心里虽然愤恨屠校尉暗害手段卑劣,但看那高瘦汉子如此模样,不禁感到可怜,都想动手结果了他的性命,却又惧怕邙公不允,一时间没人敢动手。过了一会儿,那高瘦汉子嘴巴里也吐出血来,眼看着越来越痛苦,非渔终于忍耐不住,拾起地上的钢针,往那高瘦汉子心脏刺去。
那高瘦汉子目中满含感激之情,终于气绝,邙公叫尚飞将他扔进海里,又吩咐人将屠校尉吊在城堡角楼上,说是先吊个七天七夜再处死。非渔也不知这屠校尉算好人还是坏人,只是心里总有一股冲动,想要将他救下,可又怕邙公发现了会教人加害自己的妹子和父母,一时间踌躇不定,第一夜翻来覆去也睡不着,总在想着屠校尉的事,心想他虽然来害过自己,可总算也是为国为民忍辱负重,天下有太多渔民百姓被海盗祸害不浅,真正罪该万死的人是邙公陈颂等人,一时间又想到妹子在通天塔不知怎么样了,父亲有没有回到家,母亲在家怎么样了?一时间感觉千头万绪在心里交织碰撞,第二第三夜也是睡不着觉……直到第七夜时,终于再也忍不住了,瞧着大伙儿都已睡沉,慢慢的爬将起来,轻轻地打开了木门,出了木屋又把门掩上,转到吊着屠校尉的那一角城堡,想要爬上城堡,忽然被人拿住了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