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人的赌场怎装得下三位金丹大仙,好在这间名为“通财开运”的赌场并非纯粹凡人开办,商丘镇归属“天逸盟”管辖,该赌场也是由天逸盟中人闲暇无事时所开设。
提起天逸盟,岳升在南涧城和掌火殿先后听闻过两次,前者是丁芷落跟石昆约战时喊过一嗓子,后者是一位名叫何连秀的散修自报家门,其时岳升有心想问,都不太是时候,也就听过既罢。
天逸盟既称盟,顾名思义,乃散修依照一些条约组成既自由又有序的非官方组织,与宗门派系区别鲜明又略有相似之处是,天逸盟不分长幼尊卑之辈分,只有上下级关系。
显而易见,天逸盟的真身就是一个绿林帮派,鲜为人知的是,他们肩负的责任却不小。
嫣霞仙子与云溪老人短短交谈中曾说过一句“全赖正道形成联盟,才压制着别有用心之徒使其纵有邪念也不敢轻举妄动。”,普通修士大多以为其意指大宗大派,岳升当时也同感,而实际上这句的正主乃天逸盟。
天逸盟取“天意”之谐音,取“闲逸”之谐意。闲逸指散修自由自在不受约束不必赘言,天意则指天不容奸善恶有报。
正道也会出恶徒,见财起意鬼迷心窍杀人夺宝这类烂事千百年来多如恒河沙数。一旦有谁做的太过火,大门派不愿清理门户,又或作奸犯科者本就散修一头,那么负起惩奸除恶之责的便是天逸盟。
惩恶,要伴随着扬善才会被人广为称颂,天逸盟规模宏大如丐帮,年头也有数千载,但说起这口碑,通常人人只是讪然一笑。
天逸盟不弘扬正义?随便逮来一名修士问问,他们大多会故作高深的说一句“见仁见智”。对于利来利往名义上不食人间烟火实际上却比凡人还斤斤计较的普罗大众修士来说,正义在他们心中有多少分量,又究竟是如何定义的,这事还真得“见仁见智”一番。
普世价值观若能得到肯定,天逸盟才好下个定义。或许,那根本也没什么必要。
三个醉眼朦胧的大仙晃晃悠悠踱到门口,三步之高的台阶硬是半天没上去。其实修士醉酒算是蛮荒谬的一件事,灵力先天有辟酒醒神之效,神识海更是固若金汤全不在乎微不足道的酒魔,之所以如此酩酊,全因三人特意不运灵力化酒,任酒意弥漫,兴致高涨酣畅淋漓,醉意自然也水涨船高扶摇直上云霄。
亭湖公子倒了半天的脚,总算踩明白了几阶台阶,赌场之门大敞四开,只以一道蓝布门帘做隔,他掀帘子就往里栽,好悬将门帘给扯下来。
“你等会你等会,”岳升一把拽住他,挽救了门帘悲惨的命运,“如此贸贸然冲进去,你得把一屋子人全吓得心脏脱落,酒气再重也盖不住修为,你压压修为再进。”
商丘镇庙小容不得大佛,许多镇民终身都没见过金丹之上修士。亭湖公子若携满身所向披靡的酒气冲进赌场,确实可令凡人个个魂飞魄散。
“压,压什么压,凡人也看不出。”亭湖公子满不在乎地打了个嗝,“若有能看出的,能把我怎么样!进,进!”
白水涯叼着半截碳烤牛尾,怎么塞牙怎么啃,含糊不清地附和道:“老岳说……说的有道理,你得降低修为,你把凡人都吓跑了……我们跟谁玩?你还不许用灵力,不,不能欺负凡人……”
三大金丹修士个个灵力运用得如臂指使,无论骰子还是推牌,他们想要什么点数或者牌张,凡人发一年都发不出别的来。若肆意动用灵力,几分钟就能赢走整间赌场,绝对有违赌博的公平竞争原则。
“事真多,”亭湖公子牢骚了一句,两手掐诀使了半天劲,恼火道:“压不下去,最低到金丹中期,你压一个我看看。”
白水涯挽起袖子使出吃奶的劲,半晌后效果雷同,垂头丧气道:“还真不行,这是一门技术,回头我好好练练。”
岳升随意一动太凌宗便与凡人无异,瞪着两个活宝琢磨了一会,从太凌宗里摸出两把骨灰,劈头盖脸一人给了一把,顿时灵力掩藏得无影无踪,岳升咧嘴大笑,“真好用啊,好了,走走走走。”
正是得自丹玄门灵堂的明呈子骨灰,此物当时掩盖着念珠的灵力致使岳升没能发觉,当时猜测有掩饰修为之功效,此刻使用出来,果然没错。
“这什么东西?”亭湖公子呸呸吐了两口,拿舌尖一抿,面泛无比奇怪的神色,“骨灰?”
岳升嗯了一声,也不多言,撩开帘子进入赌场。亭湖公子若有所思,想说什么,觉得不急于一时,便随后跟进。白水涯酝酿了半天,打出三个喷嚏后追着两人步入屋内。
赌场就是诠释什么叫乌烟瘴气的地方,厅堂里云遮雾罩,硬是一眼看不出屋子有多大,通宵达旦的赌客不少,空气中混杂着油腻和汗臭,皮肤接触仿佛附着一层粘稠。
商丘镇毕竟还是小了些,这赌场没多大规模,赌种较少,放眼望去除了骰子就是牌九,勉强算算,也还有几桌翻摊。种类虽少,赌客们却个个乐在其中,尽管时已黎明,他们人人眼如铜铃毫无倦意。
岳升久不沾烟,一时间感觉辣眼睛,适应了一下,随便走到一个台子前,打算先观察一下与自己所知的赌博是否有出入。
两个彪形大汉迎上前来,粗声道:“客官,小玩几手还是豪赌尽兴?后堂有雅室,可接受大入大出。”
岳升穿着普通,但气质不凡,修士么,就是扮成乞丐都会鹤立鸡群,大汉乃看场子的人,自有阅人的能力,一见岳升便知身份不同,所以来了句投石问路。
“我随便玩玩,无须雅室,外面即可。”岳升道,扭头继续观瞧赌局,此桌乃彩宝,庄家掷两颗骰子,桌面上有头彩、大彩、七星、单对等等注门,赔率各不相同,显然头彩最高,而若掷出双对的话,则庄家通吃。
对于该赌法岳升略有耳闻,却从未玩过,瞧得兴致盎然。
“那,客官是用元宝还是钱票呢?我们也可给您换成碎银子。”大汉又道。这句可不是服务周道体贴入微,而是让岳升把钱先亮出来,如若没钱,光凭外形出众赌场可恕不招待。
岳升哪有凡人金银,掏出一把分解玉匣所得的碎玉,“接受典当吗?这些碎玉能当银子不?”
赌场当然接受玉石首饰的各类典当,这些玉碎了些,也还算有价值,大汉报了个价,岳升欣然同意,亭湖公子凑上前来,掷出足有两拳之大的一百两的金元宝,道:“来来,把我的也换了。”
大汉险些被砸个跟头,一瞧十足十的赤金,立马满脸阿谀奉承,点头哈腰跑后堂换银子去了。岳升笑道:“快元婴的人了居然随身携带凡人金银,难怪你张罗进来,原来是有备而来。”
“不是我的,是小白的,他买吃买喝总跟凡人打交道,满身的凡俗金银。”亭湖公子道,“你选的这桌不错啊,我看看,头彩是六三,好,我们就先玩这个。”
两名大汉捧着碎银和元宝到后堂,那里有位胖的跟蒸笼上的包子似的中年人坐镇,大汉毕恭毕敬地朝他请示:“来了三头肥羊,生面孔,宰不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