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查看厨房的材料,略思考准备做胡萝卜汤、金枪鱼饼和凯撒沙拉,开始洗菜做饭,也许是因为有家人在等待,心情很快沉静下来。
厨房的圆形吸顶灯散发温暖的光,行人的说话声隐约飘进窗户,客厅的电视声此起彼伏,一切都透出一股安宁。
拌好最后一道沙拉后,离玥将餐盘端去餐桌,此时德拉科已沐浴换过衣服,整个人显得清爽许多。他正在餐桌的椅子看报纸,一目十行。她看得出他对这些不太感兴趣,目光不由有些黯淡。
德拉科眼角瞥见她,放下报纸露出愉悦的笑容:“露露,闻起来美味极了。”
离玥将餐盘放下,他有意地调节气氛,拿起汤勺舀口汤,竖起大拇指用法语称赞:“C’estdélicieux!”
“谢谢。”被他的情绪感染,她脸上不由露出微笑。
两人边用餐边聊天,她兴致勃勃地说:“叔叔,村庄卡莱尔太太家的餐馆也很美味,你要是不自己做的话可以去那吃。还有,今天圆桌酒吧的安德鲁先生要我向你问好。”
“我知道了。”他点头,眼里露出茫然,看样子对她说的不尽熟悉。
离玥看他冷淡的反应心里不由叹气,委婉地劝道:“叔叔,村里的人都很友善,大家都对你很感兴趣。”
“露露。”他打断她,神情严肃起来,压低声音以长辈的口吻说:“我不反对你和异类做朋友,但你要记住,你和他们属于不同种族,这些不同一旦被发现就会要你的命。”
他突然的训导让她心里顿时堵得慌,的确,人类和异类有太多不同,但她不认为和平相处有什么困难,也难以理解他的偏激。
“叔叔,我知道。但你不能老是独来独往,这让你变得古怪。你需要朋友。”她有些激动又失落地说。
他不以为意地切开鱼饼,耸耸肩说:“我知道该怎么做,露露,我现在的生活很好。”
这种无所谓的态度让她顿时气恼,她扔下刀叉,猛地靠倒在椅背上说:“不,您现在的生活糟透了!我不知道小时候那个风趣热情的天才化学家德拉科·白去了哪里!”
说着她忽然感觉眼睛发热,过去种种涌上心头,她喉咙干涩地说:“你能告诉我他去了哪吗?我想念他。”
客厅一片安静,白色灯光在头顶摇晃,让画面显得有些苍白无力。
德拉科颓然,棕白交接的头发被灯光晃得有些扎眼。离玥的心忽然酸胀起来,叔叔什么时候有了白头发?
她张嘴,几次又苍白地闭上,良久才勉强挤出一丝笑说:“对了,叔叔,你知道那个征兵令吗?我和同学闹着好玩报名了。”
德拉科抬起灰败的眼睛看向她,顺她的话题,眼神有些飘渺地往下说:“是嘛,你太淘气了,那不是闹着玩的。”
若放在平时他一定会严肃地教训她,可现在两人都急于转移注意力,狼狈地想从刚刚的气氛中脱身。两人都假装刚才的那幕不存在,强打起精神企图修复谈话的气氛。
“恩,不过你放心,我会量力而行的。”她强笑,“叔叔,你知道白家结界术的修炼方法吗?我被学校的贵族找麻烦了,想学点东西保护自己。”
听到“白家”的名字,本来心神恍惚的德拉科猛地醒过神,微微一惊,看向她的目光马上带上质疑和警惕:“发生了什么事?你那个征兵令是不是和这个有关?”
实际上德拉科对外界关心很少,对这个轰动密州的征兵令也知道的不多,只是从报纸里了解个大概。如果先前他还相信参加这种比赛是青春期女孩的玩闹,涉及“术法”就不得不谨慎了。
“没什么,征兵令下一次就会结束了,我会早点输掉的。”她眼睛闪烁一下,不自然地说,“那个贵族女孩有点麻烦,但你知道那些贵族最爱脸面了,也不想被民主派抓到把柄,不会对我怎样的。”
她接着说:“学习结界术只是为了防身罢了,以后总会遇到麻烦的,叔叔,我们应该要有自保的能力。”
德拉科的眼神复杂,透出几分狐疑和沉思,尽管这几年露露在长大,但他了解这孩子的本性,她不喜欢暴力,从小的梦想是成为哥哥那样的科学家,对学习术法一直不是很看重,突然提出这样的要求一定是发生了重大的事。
离玥神色有些闪躲,一瞬间恢复自然,坦然地接受他的打量。
德拉科目光更加复杂,眼睛落在她身上不知道在思索什么。时间像突然凝固,他沉默的脸叫人捉摸不透。片刻后,他忽然叹口气,神色黯淡地说:“跟我来。”
她跟着他起身,朝楼梯口走去。德拉科的背影看上去像个沧桑的老人,离玥跟在后面别过头,幽暗的光线遮住脸上的表情。两人默不作声地上楼,来到他的房间。
德拉科按动床头板后的机关,暗格里有一个保险箱。他调节密码打开箱子,拿出底下的一本书后将一切恢复原貌。
“这是白家的教科书,我知道总有一天会用上的,孩子。”他疲倦地将书递给她,追逐力量是术士的天性,不管她的理由是什么,这是不是就是东方人说的逃不开的“命运”?
离玥接过书,手心沉甸甸的,仿佛捧着的不是一叠纸,是沉重的历史和命运。她知道,从这一刻起,有些东西已经开始改变,她的生活再也不可能像从前那样了。
德拉科始终没再追问她发生了什么事,他的表情埋藏褪不去的倦意,抱歉地对她说:“露露,我有点累了,我想休息一下,你下去吧。”
离玥张开嘴,最终只说了一句:“好,叔叔你好好休息。”转身关上门出去。
楼梯的脚步声响起又停下,德拉科走到床头,从抽屉里取出一张老照片,他眼睛盯着照片上的人,良久声音里掩不住伤感和疲倦地说:“亚伯,露露最终还是违背了你的意愿,也许我们当年的决定是错误的,上帝不会饶恕撒旦的罪孽。”
楼下离玥收拾好餐桌,在安静的客厅愣了会神,默默关上灯离开房子,门关拢的一瞬黑暗重新吞噬了底楼。
她走进夜色里不由回头,楼上窗口灯影摇曳。转过头不再去看,她攥紧提包的带子,眼睛灼灼发亮,心里微微叹气说,看来,她的计划已经迫在眉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