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几天离玥每天都准时去巷子里的汽车维修店,跟蒙特借地下室,两人都表现得若无其事,仿佛那天的事从没有发生过。成年人友好相处的方式,就是假装那些不愉快都不存在。
蒙特从来不干涉她在里面干什么,漠不关心的样子。离玥也懒得去猜测这个男人的冷漠下埋藏着什么,已经把他列入危险试验品的范畴,拒绝碰触,两人倒像陌生人一样相安无事地共处着。
第一次使用地下室时,离玥就发现这里的墙壁是用特殊材料构成,任何能量都不会从这里扩散出去。即便警告自己不要去探究对方的来历,她还是忍不住好奇,这个男人倒底藏了多少秘密?
当然,这缕好奇只是一闪即逝,她曾经在南方的黑手党汉森家族呆过一段时间,自然知道道上的忌讳,虽然蒙特没有承认,她已经自动将他划入那个黑暗的世界。
她看着手心半透明的小金字塔猛地回过神,手里的结界因为情绪的不稳马上破碎,她低骂一声:“见鬼!”
结界消失在空气里,她懊恼地皱眉,第十七次了,第十七次了!她心浮气躁起来。
在人类的世界里,离玥这种情况不多见。人类异能者被称为“术士”,和大部分异类一样,术士大多天生只有一种异能,而像离玥这样既拥有预言士的血统,又能使用结界师能力的,被称为“双术士”。
这种术士在人类世界里很罕见,可谓“天才型”的人物,可是,离玥的“双术”却并不是天生的!简单的说,她只是个“半成品”。
十几年来这一直是埋藏在离玥和叔叔德拉科心底很深很深的秘密,确切的说连离玥也不明白自己的状况是怎么回事,叔叔含糊其辞地告诉她,她是因为在母胎中受化学物质感染发生了基因突变,生来法脉畸形,虽然她的情形与双术士相似,但天赋远远没有达到他们的标准。
这点离玥从小就明白了,从前其他孩子用几天学会的东西,她得用一个星期或更长的时间才能学会。而她接受术法教习的时间更是短得可怜,因为父亲工作经常调动,术法学校又少有,她几乎没有系统地接受过普通术士的训练。
好在离玥继承了科学家父母的聪明,记忆力超强,但如今毕竟隔了十一年,那些知识大多成了脑子里遥远而模糊的记忆,该死的,她根本就什么都不懂!
在多次运用力量失败后,她心里烦躁得要命,就好比一个穷得叮当响的人继承了一张存折,某天要用时却发现自己竟然该死的忘记了密码!
她颓然地躺到地上,双手张开,呆呆地仰视房顶,像个溺水的人。
她的眼神很茫然,过去的十一年里她都做过些什么?许多日常生活的片段从脑中划过,她闭上眼睛拒绝再想,她不是具有浪漫想法的英雄主义者,事情会变成这样已经超出她的想象范围。
她的生活应该是平静的,所有的一切都和计划一样,但计划中的轨道为什么会突然拐了个弯?莫名的她想起“命运”两个字。
不!她不信命!她突然睁开眼睛猛地坐起来,如果她的命运是这样,十一年前她为什么能逃过那场浩劫?这世上没有什么命中注定,她一定会完美地解决这次的事,然后,然后她会离开这里,这个该死的,牢笼一样的地方!
离玥的眼睛再次燃烧起来,琥珀色的眼瞳像蹿起一簇火焰。她站起来,接着运行法脉——这条术士能量流动的血管,努力去捕捉力量澎湃的感觉,然后按照固定的轨迹把它发泄到外界。
为了不受影响,她眼睛是闭着的,因此她没有看到一团血色的光芒从她身体里推出,很快充盈整间地下室,在这光芒范围里,五种颜色的元素从空气里分离,闪闪烁烁的像萤火虫一样布满整间房!
与此同时楼上店子里,蒙特猛地抬头,淡漠的眼睛里满是惊愕,这丝能量波动?他走到楼梯口俯视下面的过道,确定来源后眼睛忽明忽暗,神情意味不明,墙壁竟然挡不住这能量波动……
地下室里,离玥正费力地运行体内的力量,但这些能量被挤出身体后就像小石子投进大海,一圈微微的涟漪后再无波澜。
她努力集中意念,房间里红色的光芒更盛,那些五颜六色的元素也漂浮起来,仿佛有生命力般朝她汹涌而去,但她周围仿佛有一层无形的隔膜,萤火虫般的元素纷纷被挡住外面,越聚越多。
离玥额上的汗渐渐渗出,她闭着眼睛还是什么感觉都没有,四周就好像一片真空,甚至她解封后灵敏数倍的感官此时一点声响都听不到,刚刚墙壁里水管的声音,不知什么时候就消失了,这绝对的寂静突然让她心烦意躁起来。
在她心境波动时,房间里红色的光芒就开始衰弱,等她猛地睁开眼睛,周围的一切已经恢复如初,看不出一丝痕迹。
“该死!”她的低咒声荡开在地下室,很快被安静吞没。
她不由有种无力的感觉,她试过了,她根本无法把能量集中到一点制造出厉害的结界,小结界倒是能行,可是那鸟笼一样的玩意能做什么?关小鸟吗?估计鸟儿一扑腾,那纸一样脆弱的东西就散架了。
她的前途不是茫茫,是一片黑暗。她不由骂自己是“猪”,以前没事干嘛要去惹安格斯?那疯子就是一块烂口香糖,现在甩也甩不掉了吧。
但再多的悔恨最后都化为一声叹息,她无力地耸下肩,安慰自己说:“加油,白离玥,天无绝人之路,fighting!”她握住拳头想露出一个胜利的微笑,最后只露出丝苦笑。
今天的时间到了,她看了看手表,朝地下室门口走去,爬上楼梯后去跟蒙特告别。
这家伙今天看她的眼神有点古怪,透出几分思索和打量,她被他冷落惯了突然遭到如此“热情”的对待,不由毛骨悚然,干巴巴地笑道:“我走了,明天见,蒙特。”
她转身离开这偏僻的巷子,朝公交车站走去,一路脚步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