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月过去,寐真的伤已经完全好了。
落痂之后,她就去外面野地里找了芦草捣成汁来抹。这汁液有祛疤的功效,村里很多女人都用过。
因为伤在背后,动手的人自然还是宝生,他对于与人接触向来十分抗拒,上金疮药时不必碰到便罢了,这芦草汁不仅要敷上去,还得动手抹,让其更好地吸收,寐真一说完,他便当没听到,钻进被窝里闭上了眼。
这次寐真是真急,直接把那被子一掀,坐上他的腰,抓住他的两只手,让他动弹不得,威胁说,不听话就脱衣服。
一想到身上会留疤,她这心里就跟猫抓似的,难受得要命,哪里还管他这么多。
宝生挣扎了一下,黑白分明的眼珠子定在寐真脸上,居然没动了,完全不似上次反应那么大。
虽然他一个字都没说,脸上的表情也跟平常一样,寐真却总觉得他是答应了,将信将疑地让开,趴下来,这次他果然坐起,按照她刚才说的,先把汁液倒在她背上,然后再均匀抹开。
她侧过头去看他,只见那傻子稍稍弯下腰,手一下一下地,从她的肩摸到屁股,就跟给猫顺毛时没有两样,心里也不知是个什么滋味。
说起来这还是他头次主动碰她,算是进展不小,但一想起自己的身体在这傻子眼里居然跟畜生等同,寐真就憋闷得慌,尽管他还小,算不上男人。
凡人对过年看得很重,这时节活也忙完了,就到处串门子。
寐真倒无所谓,但她现在好歹做了先生,学生们依礼是要过来走一趟的,因此也只好做了些蛋饼,薯块备着,以免到时候人来了,什么都没有。
除此之外,她还特意换了半两腊肉送到李三郎家里去,算是谢过他的相救之恩。
李三郎的媳妇是个好客的,收了腊肉说什么也要把她和宝生留下来吃一顿,寐真也没拒绝。
宝生还是一样自己捧了碗出去,李三郎家的小女儿见状也巴巴地跟在后面,她娘只是笑,说俺这大侄子打小就招人疼,然后随口就接了下去,宝生过完年也十四了吧,该张罗张罗取房媳妇了。
李三郎闻言想起什么,不由看了过来。
寐真脸色不变,说现在还太早,目光在那媳妇腹部一扫,反问,这得有五个月大了吧,也不知是男是女。
一顿饭下来,就尽是孩子长孩子短了。
她还真不适合过这种日子,寐真带宝生走的时候想,十四岁在凡人眼里确实也不算小了,十五岁成年后就可以娶亲,是可以准备了。
早点结束,早死早超生。
那些小子们倒是开心得很,一个个穿着新衣服在宝生面前嘚瑟,也有同父母一起过来的,还提了些鸡蛋咸菜,说要谢师。
寐真教书跟原先那老头不同,她不仅让他们认字,还告诉他们典故,说明意思,两个月下来,变化肯定是有的,寐真对此并不意外。
倒是看着那傻子被一群小子围在中间,身上穿着她用王大的旧袄拆拆补补拼起来的破旧棉衣,总觉得有点不顺眼。
村里也有人要去城里走亲戚,寐真把母鸡换了钱,出两个铜板让他们把自己和宝生捎上,扯了一匹布回来。
她本想买成衣的,但好的太贵,廉价的质地又差,就干脆准备自己做。
前世身为公主,她也学过女红,但只是做个样子,绣工很一般,量体裁衣就更不会了。
好在她曾拆过王大的旧衣,这会儿摸索着倒也勉强能成。
之后几天,寐真几乎没下过炕,并且勒令宝生也不准乱跑,时不时就拉扯着手里的布在他身上比划一下,针线来来回回,拆了又缝。
宝生一直看着她。
忙活了许久,一件玄青棉袍总算是做好了,没什么特别,边角还有些不齐,但好歹成了型,而且布料很厚。
寐真难得心情不错,看了两眼,递过去让宝生换上,他却摇头不接。
活了三百多年,这还是头次亲自动手给人做衣服,结果那人却不要,寐真的脸色一下就沉了底,“你什么意思?”
他呆立不动,半晌才抬起头,启唇吐出两个字,“洗澡。”
见寐真没反应,他又重复了一遍,“要先洗澡。”
“哦。”她点点头往外走,烧完水,兑好温,才回过味来。
宝生三天一洗,从未变过,今天还不到日子,而且以往他要洗澡也只会带她走到水房,绝不会开口说一个字。
看来合欢之日,不会太远了。
寐真在水房外等着,不多时脸上手背感觉到一点点冰凉,抬头一看,竟然下雪了。
猫狗早躲进了原本王大的房里,此时外面又黑又安静。
宝生一出来,就被拉进了院子,他听见耳边说下雪了,目光定在交握的手上,许久才挣脱掉,往边上挪开一步。
衣服还算合身,袖子稍长了些,腰身略宽,但总体而言,并无大碍。
寐真很满意。
上炕前,宝生照常把外衣脱下来,仔仔细细叠好,给她抹背时,还不时去看,以至于忘了动作。
天气已经到了最冷的时候,寐真依旧没烧炕。
因为最开始就是如此打算的,所以她并未准备足够的木柴,而且出嫁单过才第一年,她对这些又不上心,本就估计得少了,现在连平日里煮饭烧水都有些不够用,再想也来不及了。
大晚上的这么光着身也实在是有些受不了,这次她不等宝生收手,自己先钻了被窝,哆哆嗦嗦地在里边穿好了衣裤。
勉强挨过一晚,早上起来,外面已经白了一片,而且雪还在下,地上厚厚的一层。
宝生早就不在了,寐真好不容易挣扎起来,准备出去做饭,结果一打开门,却见那傻子一身旧袄抱着条乌青的蟒蛇站在外边。
他抱着一小半,还有一大半拖在地上,看样子得有一丈长。
寐真一时也没去想他的新衣放哪了,注意力全集中在蟒蛇身上,她倒不怕这东西,可它危险也是事实,半夜里要是被咬上一口,只怕命都得去了一半。
猫狗就算了,这种凶物绝对不能放进屋里。
见她挡在前面,宝生低头摸了摸蟒蛇的脑袋,换了个方向,想从她身边绕过来,但没有成功。
寐真一眼扫下去,见这东西的背部划开了几条血口,眼睛虽睁着,却软成一条,动都不动一下,看样子伤得不轻,也难怪它会在这大冬天的跑出来。
宝生从来不会主动出门,难道说它跟那些猫狗一样,看准了这家不成?
对峙了好一会儿,那傻子抿了抿唇,开口了,“它不咬人。”
“你说不咬就不咬?蛇可是吃肉的。”寐真看了看他,又瞟了眼那蛇,话锋一转,“除非你给我抱一下,否则休想我放它进来。”
宝生不明白抱一下和放进来有什么关联,但他显然不想被抱,眼盯在一处不吭声。
寐真也不急,就在那站着,直到他抬起头,目光移到自己脸上,虽还是没什么表情变化,但她心知他是答应了,便让开条道,出去准备早饭。
等她再回来时,蟒蛇已经被安置在了王大那屋,宝生蹲在它边上,地上放着她用剩下的金疮药。
竟然会自己动手?
寐真一挑眉,看来这傻子也没那么傻。
因为惧怕这条凶物,猫狗都挤到了另一边,冬天难捱,它们也不像往常那样能在外面找到食物,来这里避难的也多了,身上几乎都有些伤残。
原本的破碗已经换成了盆,寐真舀了两大勺粥进去,顺带踢了踢宝生,“吃饭了。”
等他出来,她直接从外面把这屋上了锁,以免那蟒蛇真的不知什么时候从里面爬出来,恩将仇报。
至于那些猫狗会怎么样,那就与她无关了,若不是为了讨傻子欢心,她才懒得搭理它们。
晚上寐真烤了几个红薯,跟宝生坐在炕上吃,吃了草草抹完背,就各自躺下。
伙房里的灶和这里是相通的,现在还算暖和,好歹不至于冷到睡不着。
半夜里,寐真冻醒过来,把自己的被褥盖在宝生的上面,然后掀开一点,轻手轻脚地往里挪。
里面的人眼睛都还没睁开,就挣扎着把她往外推,力气大得惊人。
寐真跌坐出来,双手抱胸,声音直发抖,“不是说过让抱的吗?”
宝生大口喘息着,黑暗中看不清脸,只闻声转向这边,慢慢平静下来。
寐真实在受不了了,也不管他答不答应,钻进去缠住他的腰,死不撒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