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衫两掌不住拍打自己脑袋,不辨方向,本能施展轻功到处撒野,沿途花草尽数遭殃,他来到兰苑,撞断几株广玉兰,兰若闻声而出,见此情形大惊失色,连忙上前欲扶。
白衫一把将她推开,又倒在地上翻滚,兰若来至身旁,情急之下,竟忘了白衫穴位与常人不同,分点其玉枕与神道**,点这**本可令人昏迷,点在白衫身上却是毫无反应。
白衫有了痛意,更是疯狂,双目血红如一只野兽般盯着兰若,兰若见他被自己激怒,一掌毫不留情地拍向自己,她连忙趋避。两人就在兰花堆中打将起来,一时花叶纷飞,兰若也顾不上心疼爱花,一边凝神招架,一边试图唤醒白衫。
兰若武功本高出白衫很多,而白衫一昧攻击,毫不防守,兰若焉能出手伤他,因而只能不住闪避,以求拖延片刻。白衫神智虽昏然而灵台略清,兰若忽见他眼中划过一抹痛楚,还手稍滞,白衫两手便已铁钳般锁住她的双臂,拇指紧紧抵住她腕上要穴,兰若登时动弹不得。
白衫甩了甩头,嗅到一缕香气,以他此时状态,哪里能分辨究竟是兰花香还是茉莉香,略定了定,淌下泪来道:“姐姐,对不起,我不该对你产生非分之想,我该死!你杀了我吧!”说着松开手,几个窜身,去得远了。
他这番话本是说与吟雪,兰若却以为他是向自己认错,只当白衫对自己暗种情根,却不敢言之于口,长久积压因而心智失守。
失了会神,正待追出,木槿与吟雪赶到。
吟雪初时心有怨气,怒气冲冲回到房里,后一细想,只觉此事蹊跷无比,忙去禀告师父,二人来至白衫屋子,见里面早被搞得天翻地覆,暗道“糟糕!”沿着草枝痕迹寻来,恰寻至兰若这里,见兰若呆呆出神,木槿忙问:“兰若,衫儿哪里去了?”
兰若道:“师弟着了魔,往那个方向去了!”
木槿道:“坏了,我们快去拦住他,万不能让他闯进冰崖!”
白衫势如疯虎四处乱撞,也不知闯到了哪里,只觉满目琳琅,到处珠帘溢彩,金玉泛光,忽见面前一只凤凰,展翅向自己飞来,他心头烦乱,扑了上去,竟撞得头破血流,原来是幅壁画,他一把将之扯下撕个粉碎。这时呜声四起,他手脚一紧,被银钩勾住,身子失衡,重摔在地,被人拖了出去。
白衫刚被拉出门,便被人用网缚住,他目眦欲裂死命挣扎,然而那网结实非常,无论他如何挣扎都是无济于事。
听一人道:“师姐,如何处置?”
另一身材高挑的女子道:“此人私入冰崖闯进凤殿,已是死罪!那画乃是北国进贡之物,价值连城,陛下将其赠予娘娘,娘娘惜之如命,如今被这个疯小子给撕毁,你我保护不周,必死无疑,难道还能轻饶了他不成?”
“那依师姐之言……”
“水刑三日,五马分尸!”
这时走来一人淡淡的道:“师妹未免太狠了些!”
高挑女子道:“双儿师姐,你是娘娘身边的红人,况且此处又非你所辖之地,出了事自然怪不到你的头上,休说这等风凉话!”
双儿道:“你看护不严,难不成师父也将你水刑三日、五马分尸?犯了罪过,一刀杀了便了,何必如此折磨人呢?”
高挑女子一脸不忿,她趁蒂姬不在,心想宫内明令禁止外人进入冰崖,往日谁人敢到这儿来?是以放松了警惕,稍稍打了个盹,没想到就这个空档便出了这么大的事,累得自己平白没了性命,心里早恨不得将白衫碎尸万段。
双儿来至白衫面前,打量一番,惊咦一声,道:“这人是晓烟的哥哥,白衫,木崖弟子,恐怕暂时还杀不得,遣人告知阙主与槿姬,她二人出面保他,或能免你一死!”
那高挑女子听了,喜上眉梢,忙亲自下去安排。
高挑女子走后,双儿又道:“此事干系重大,破了冰崖无男子涉足先例,你去禀奏祖老,看她老人家如何裁夺!”
身后女子躬身应是,双儿忽然想起什么,吩咐道:“还有,暂时不要声张,尤其不要让晓烟知道!”
那名女子领命而去,过了小半柱香时间赶回道:“师姐,祖老命你带他过去。”
几名侍女抬了白衫,随双儿步入后堂,一名容枯皮皱的老妪端坐在前,几女见礼,那老妪眼皮抬了一下道:“就是这小子毁了朝霞万冠鸾凤图?”
双儿答道:“是!”
老妪道:“那还不快杀了,留着作甚?”
双儿有些为难道:“祖老容禀,此人身份特殊,乃是樱姬之子,现是木崖直系内徒,而且阙主似乎对他青眼有加,一年前甚至为他不惜与空明城开战,弟子不敢擅做决定,特来请示!”
老妪“哦?”的一声,下座来至近前,看了眼白衫,眉头一皱,暗道:“倒似在哪里见过一般!”
白衫被缚之后,狂意无处发泄,此时口吐白沫,两眸泛白,老妪见状捉过一只手来,在其脉上一搭,先是目现诧异,随即连叫两声“不对,不对!”又将掌心抵在白衫胸口,沉思一阵,忽然面露骇然,双手颤抖,喃喃道:“竟……竟然是……”
正在这时,一名丫鬟奔进道:“祖老,阙主与槿姬求见!”
老妪道:“快请到客厅相侯,我即刻便来!”
侍女应是而出,老妪往白衫后颈脚心点了两点,白衫登时昏迷,老妪道:“双儿,把他解了束缚,暂押黑牢,但记住,不要让他死了!”双儿答应一声,命人将白衫抬出。
老妪来至客厅,槿姬忙起身道:“敢问祖老,小徒现在何处?伤势如何?”
祖老道:“不必忧心,令徒此刻狂性已去,并无大碍。”
未盈尺道:“祖老,若这小子坏了崖上的屋宇草木,或是伤了什么人,我泠寒阙必当加倍补偿,还请姐姐网开一面,饶他一条小命。”
祖老冷笑道:“其他都好说,这件东西,非老朽夸口,贵宫恐怕还赔不起!”
未盈尺槿姬心头一凛,同问道:“竟是何物?”
祖老道:“御赐朝霞万冠鸾凤图。”
槿姬闻言大惊,忙跪倒在地道:“求祖老法外开恩!”
祖老袖袍一辉,将槿姬搀起,道:“泠寒阙于蒂姬有教养之恩,老朽自是感激不尽,然上命难违,偏当今圣上又是极爱花石古画,哪怕蒂姬有心包庇,一旦事发,此子不死,泠寒阙难逃覆灭之危!”
未盈尺凝眉沉思,她身为阙主,当为上下子弟着想,先前因私为白衫一人不惜得罪空明城已弄得宫中怨言四起,所幸樱姬生前待人和善,大家并无多言,若如今再为了他而毁了泠寒阙数百年基业,岂不成了千古罪人,将来到了阴间,还有何颜面再见创派列位祖师?
良久,未盈尺道:“此事乃本宫教养之过,只要恕了这个孩子,所有罪责,本宫愿意一人担下!”
祖老沉吟一阵,忽然长笑几声,收起严肃之色,道:“好你个未盈尺,这么多年过去,还是这么护短,当年私藏女儿,如今又肯为了自己的外孙而死,哈哈哈!”
未盈尺叹道:“也不知造了几世的孽,两辈人竟没一个教人省心的!”
祖老笑道:“先才我那样说只是试探阙主如何应对,其实这事说小不小说大也不大,泠寒阙地处洪州,天高皇帝远,一副稀世之画被毁,他如何能够知晓?即便闻知此事,随便杀一两个替死鬼便也完了!何以便把你们吓成这般模样?我看你是越老越不中用咯。”
未盈尺面色一缓道:“哎,如今朝廷昏庸,奸臣当道,一点小罪一经小人之口,竟能被无限夸大,因些鸡毛琐碎而抄家灭门之事数不胜数,姐姐好歹是朝廷中人,本宫不得不防啊!”
祖老道:“我算什么朝廷中人,不过是个年老的丫鬟嬷嬷,因身怀武艺,蒂姬看重,才稍具地位,然而苦于后宫不得干政,手无实权,眼看高俅童贯等奸贼把持朝政却无能为力,皇帝小子整日沉湎花石,不理朝堂,更不识民间疾苦,又轻信奸佞隐瞒粉饰,只当如今正是太平盛世,不亚于贞观之治呢!”
三人扼腕叹息一番,祖老道:“那小子是第一个闯入冰崖的男子,死罪可免,然如不严惩,将来便又会有第二个第三个闯入,到那时,我等死了无妨,莫要因此污了蒂姬圣洁!”
未盈尺道:“姐姐打算如何处置?”
祖老面上一寒道:“暗中处死冰崖之上除了双儿以外所有知情之人,三日后召集宫中弟子,我亲自出手施刑!”
槿姬问道:“不知是何刑罚?衫儿已受重伤,还望祖老多多留情!”
祖老最不喜别人对她指手画脚,略见怒意,手腕一抖,暗运内力,未盈尺忙喝道:“槿姬住嘴,祖老自有分寸!”祖老闻言方收了内力,眯起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