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衫回到茉莉丛,挂念吟雪安危,先去了吟雪屋子,登上楼来,四下静悄悄的一片,他推门而入,来到卧厢,空无一人。白衫心道:“没人?那可能是师姐带吟雪姐去其他地方疗伤了吧!”
正待走出,却无意瞥见挂在墙上的一幅山水画,登时被吸引住,凑近细瞧。
画中是一个村庄,依山傍水而建,一间小屋炊烟袅袅,屋前一位农妇撒米喂鸡,自得其乐,村边是一座石桥,桥下一叶轻舟,小桥流水人家的恬淡安宁登时跃然眼底。整幅画都是泼墨而成,每一处皆浑然天成,毫无雕琢之迹,白衫看得如痴如醉,恍如身在其中,忽见舟下似乎黑影颇重,似乎是一条大鱼。
白衫心想:“待我大仇得报,便寻一处这样的地方,和晓烟、吟雪姐还有槿姬姑姑终老于此,岂不是好?”他自幼生长在农村,后在翠竹山与张卿许父女隐世三年,潜移默化之下,小小年纪未历世事竟也产生了归隐的念头。
白衫转念一想:“吟雪姐为何挂这样一幅画在这里?莫非她也向往这样的生活?这画是她画的麽?”
白衫继续观察,见右上角题着一行小诗:“谁遇老道于此间,移山难防劫处险,任尔东西寻埋所,雨馀时候青骨寒!”白衫只觉这首诗虽通俗易懂,但格调低沉,让人心头如同笼着一团乌云,而且不讲平仄,似是随意而作。
看到这首诗,白衫才知此画绝不是吟雪的手笔。白衫又看了半晌,看不出其他端倪,这才出屋下楼,他先到果林里摘了一些平湖果,回到房里,看起弟子手册。宫规里果然有代罚双倍的条例,木崖弟子每日破晓须在谷场集合,然后根据各自修为的进度,分配训练方式。
第二日,白衫起了个大早,梳洗一番,穿上宫服,来到谷场,吟竹早等在那里,见他来了,笑道:“小师弟,早上好啊!”
白衫道:“吟竹师兄好!”
吟竹道:“跟我来吧!”
白衫跟了上去,路上忍不住问道:“师兄,吟雪姐怎么样啦?”
吟竹道:“难得你这么记挂,大师姐再修养几日应该便可无碍了!”白衫哦了一声低头跟着。
出了谷场,穿过一片树林,走过一条小径,又是一大片树林,此时雾气方散,阳光射下,暖洋洋的特别舒服。白衫打量四周之景,只见绿芽初生,嫩草伸头,一派蓬勃之景。
正瞧着,忽见吟竹直直盯着自己,小心翼翼得问道:“师兄,怎么了,我脸上有东西吗?”
吟竹似笑非笑道:“你老实交代,你和大师姐是什么关系?”
白衫疑惑,道:“师姐弟啊!”
吟竹一脸不信道:“切,休想骗我,大师姐从来不许任何男子近身,怎么偏偏把你安置在她的附近,还有啊,你昨天竟敢拉她的手!”
白衫一愣,竟想不起有这事,昨天紧急之下,所谓关心则乱,倒没注意,不过他一直把吟雪当做姐姐看待,从未生过非分之想,当初那一次非礼也不过只是权宜之计。况且这一路上几人生死与共,进退同舟,白衫不曾想过有何不妥,只以理所当然,谁料此时竟然遭到吟竹的质问。
白衫初来,不想多事,解释道:“哎呀师兄,你想歪了吧,昨天那个纯属无心之失,还有住处是师父安排的,大师姐岂敢不从?”
吟竹仍有些不信道:“真的?”
白衫很认真的点了点头。
吟竹拍了拍胸口笑道:“幸好是这样,不然有得你受了!”
白衫茫然不解:“为什么?”
吟竹神秘地道:“我告诉你啊,这阙里,喜欢大师姐的人海了去了……昨天你拉住她的手,被许多人瞧见,恐怕他们现在都恨不得吃了你呢!”
白衫不知自己无意间已得罪这么多人,心里暗暗告诫自己道:“以后可得小心些了!”
吟竹见他默不作声,以为他被自己的话吓到,当下又拍拍他的肩头,道:“不过你也无须害怕,有师兄我罩着,谅那帮小兔崽子也不敢拿你怎样!”他掐着腰,一副老气横秋的模样,惹得白衫暗笑不已。
又行了一阵,拨开一簇枝丛,白衫登时呆了。只见眼前是一大片水泊,一望无际,奇的是,泊上蒸汽腾腾,烟环雾绕,探手下去,水温洽和怡人,竟是一潭温泉。
吟竹道:“此处名为‘映月泊’,是木崖上面积最广的温水泊,你的第一课,就是在这里了。”白衫以前在书上看到过有一种泡在水桶驱毒洗髓的疗法,心道:“难道这水还有奇功,能令人脱胎换骨不成?”当下褪去挡风袍,一个纵跃跳将进去。
那泊虽有雾气,却清澈无伦,一眼便能知底,白衫从未泡过温泉,本是出于新奇,想进去耍玩享受一番,岂知水深难测,跳进去后足不及地,一时慌了。他水性本不甚好,手忙脚乱之下,扑腾两下还未喊出“救命”,已自沉了下去。
吟竹见他二话不说便跳将进去,只道他水性极好,有恃无恐,却见他眨眼间被水淹没,正自疑惑,又见水面“咕嘟嘟”冒出一串气泡,笑道:“嘿,逗我玩啊!好小子!”
吟竹笑眯眯得瞧着水面,只等着他闭气潜到远处突然冒头。谁知侯了许久,未见任何动静,心中开始打鼓,叫道:“喂,小师弟,别玩了,快出来吧!”
叫了几声,四下静悄悄的毫无声响,吟竹急了,鞋不及脱跳进泊去,一口气潜到底部,却见白衫双目微闭,两手虚浮,暗骂大意,搀起他的胳膊往上游去。
将白衫推到岸上,吟竹也翻身出水,先给他把了脉,感受到仍有微弱的脉搏,暗松口气,他在白衫胸口用力按压几下,却毫无作用,登时手足无措起来。忽然他灵机一动,拿出“冲天鹤”来,正欲发信号请人前来支援,略微迟疑了一下,心道:“这事若被大家知道,岂不怪我照护不周?”
又看了眼一动不动的白衫,暗想人命关天,若他真有个什么好歹,那才叫个万死莫赎,况且此时自己又别无他法!一念及此,暗运内力按在了白色区域,谁曾想祸不单行,那“冲天鹤”因沾了水,不再灵光。吟竹大惊失色,又是一通乱按,竟不小心碰触到了红色区域,只听“嗖”的一声一道极其耀眼的红光划破长空。
吟竹见此情形,面色“唰”的一白,沉首道:“完了,这下闯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