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冢望着妇人苍白如纸的脸,一把将她拥住骂道:“你个傻女人……”喉咙一下子哽咽住了,顿了一会接着道:“跟着我整天过着这种暗无天日的生活,让你受苦了!”
妇人道:“不,阿放,我从来没有后悔过!我多想……陪你一起走啊!但为了我们刚刚出世的孩儿,我还不能死!”
鬼冢慨然道:“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小鬼头突然奶声奶气得插话道:“娘亲,爹爹是不是要死了,我不要,我不要爹爹死!”
鬼冢摸了摸他的头道:“疏儿乖,以后要听你娘和长老们的话,知道吗?”
鬼冢一直对小鬼头要求十分严厉,很少和颜悦色得跟他说过什么话,小鬼头歪着头,小小的脑袋里想着:“爹爹怎么用起娘的口气和我说话呢?”不再言语。
那边吴所有与螭兽激烈搏斗着,乍看上去就像螳螂与大象的对决,然而吴所有虽不如螭兽蛮横凶猛,却胜在灵巧多变,谁也奈何不了谁,就那么僵持着,吴所有知道螭兽只会存在一个时辰,倒乐得拖延下去。
两族人兀自交战,趾族人数少,普遍出现五个鳍族人围攻一个,因此趾族百余人几近全部覆没。高且闲夜无月二人没留意战况,一直站在旁边看着一家三口的对话,饶是以夜无月的不近人情,也不免有些鼻酸。
忽然鬼冢问妇人道:“我们的女儿呢?”
妇人拭了眼泪道:“在七星长老那儿!”
鬼冢趴在地上呜咽了几声,不一会儿,七星长老赶了过来,齐声道:“族长!”
爱哭的摇光长老抱着女婴,女婴漆溜溜的眼睛看着摇光哭,乐得咯咯直笑,一只手放在手中吮着,另只手不住上下扑腾。
鬼冢夫妇看着女儿可爱模样,脸上洋溢起幸福,妇人道:“给孩子起个名字吧!”
鬼冢想了想,捏捏着女儿的鼻子笑道:“你个调皮鬼,害你娘肚子疼了那么久,依我看,就叫你魏疼好了!”
众人听了,忍俊不禁,一齐笑了起来,气氛一下子轻松下来,在这厮杀血腥的战场,显得格外温馨,如同苍茫无际的大沙漠上,盛开了一朵极为娇艳的鲜花。
妇人嗔道:“去,哪有女孩子叫这样名字的?”
鬼冢哈哈笑道:“那有什么不行,且闲兄弟,你说,这名字好是不好?”
高且闲行事本就好出人意表,这点与鬼冢十分相投,笑道:“这名字好得很哪,大哥,受你的启发,将来小弟和无月的孩子,干脆就叫高药了!”
夜无月听了狠狠得拧了高且闲一把,瞪他一眼,似是在说:“我还没答应呢!”
众人又笑了一阵,鬼冢道:“不说笑了,时间不多,七星长老,烦请你们帮所有还活着的族人解围,全部聚集于此,一炷香后,开始搬家!”
七星长老齐声应是,箭矢一般冲了出去。
一炷香时间眨眼即至,七星长老救回十七八个族人,鬼冢再度抱了抱妻子,在她额上吻了两下,又摸摸两个孩子柔嫩的小脸,看向众族人道:“趾族魏氏一脉得以繁衍至今,离不了诸位的拥戴,我魏豪何德何能?来世当牛为马,当报此恩!”
众人皆知接下来会发生什么,齐唰唰得跪下,含泪拜道:“恭送族长----”
鬼冢将天陨金石铲交给长着山羊胡的开阳道:“开阳长老,玉衡长老,摇光长老,我是你们看着长大的,名为君臣,实如父子,疏儿年纪尚小,族中大小事务,仍要劳烦你们三位费心,放,心中实感愧疚!”
开阳玉衡道:“三把老骨头定当死而后已!”
摇光只顾着嚎啕大哭。
“天枢天璇天玑天权,你们四人务必要好生辅佐!”
四人躬身,齐声应道:“请族长放心!”
鬼冢转过身,拍了拍高且闲的肩头道:“拜托了!”
语罢回头深情得望了妻孩一眼,再不犹豫,几个箭步冲到螭兽与吴所有中间,螭兽瞧见鬼冢,俯耳过来。
吴所有早在之前斗得筋疲,不过他又怕鬼冢再耍什么诡计,连忙冲上将鱼骨向螭兽右边一只橄榄目刺去,鬼冢恰交代完毕,见他冲了过来,窜身上去,两足一臂将他紧紧得锁住。
鬼冢用上了所有的力气,吴所有挣了几下没有挣脱,眼见螭兽张着大口向两人咬了过来,顿时有些慌了,看样子鬼冢是要和自己同归于尽啊!当下反执鱼骨,刺入鬼冢胸腹之间,鬼冢喷出几口鲜血,唇角却微微上扬,手足没丝毫放松。
高且闲见状叫了声“大哥!”欲上前相救,却被夜无月拉住,登时泪如雨下。
开阳亦拦在激愤欲动的族人前面大声道:“给我回去!难道你们想让族长的一番苦心付之东流吗?”
吴所有急了,另只手运力于臂,一掌拍在鬼冢脑后,直拍得他脑浆迸流,当场气绝。
吴所有终于脱了束缚,连忙向后疾退,就在他刚刚离开鬼冢的尸体,螭兽一口叼到,仰了下头,将死去的鬼冢整个咽了下去。
高且闲捂着小鬼头的眼睛,悲痛难当,那妇人虽有心理准备,但亲眼看到夫君惨死,还是吓晕了过去,夜无月连忙扶住,一众趾族人皆是默然垂泪,看向吴所有及鳍族人的眼光蓄满了仇恨。
吴所有与螭兽搏了半个时辰有余,累得浑身酸麻,领着族人慢慢后退,一边借机恢复内力,一边警惕地盯着螭兽。
螭兽吞了鬼冢后,甩了甩硕大的脑袋,似乎甚是欢快,只见它三两步走到趾族人这里,趴倒在地。开阳玉衡两位长老走上前去,用拐杖掀开紧贴在螭兽腹前的口袋,招呼众人进去。
高且闲抱着小鬼头,夜无月背着魏夫人,率先跳进,摇光抱着婴儿正待向里跳,玉衡阻道:“三弟,让我抱会儿!”
摇光没有多想,将魏疼递给了二哥。玉衡抱着婴儿进入,紧接着一众族人在四个年轻长老帮助下陆续向里面跳去。
吴所有等鳍族人只见螭兽卧倒,而它庞大的身躯挡住了高且闲等人,所以不知这边到底发生了什么,只当是螭兽也斗得累了,正在休息。
待众人都进了腹袋,开阳摇光并天枢天璇天玑天权才几个纵跃,跳了进去。螭兽一对猩红的橄榄目向身前扫了扫,见所有族人进了腹袋,怪叫一声站起身来,这一声叫着实把鳍族人吓得不轻,连连后退。
吴所有一看趾族人全部没了影踪,大惊失色,这时螭兽双尾在地上猛力一拍,粗壮的身躯借力跃起百丈之高,接着它头顶独角朝下,破土而入,消失不见!
吴所有忙追上来,却只见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不由得呆了。
他费尽千辛万苦才打听到趾族人世代隐居于坟林,又进行了一个多月的精心布局,本想着万无一失,必可将趾族全部剿杀并且获得熊皮残图,却忽略了趾族会有螭兽这么一个存在,不仅什么都没得到,反而损失了大批的人马,甚至连可以证明徐福偷草的那个丫头也被夜无月暗下杀手给弄死。
无人折磨,鳍族的仇恨今后该往哪里发泄?过去的冤屈,又该向谁去申诉?
吴所有一直怔到天色大明,晨光普照,才回过神来,高声道:“鳍族听令!加派人手,探听翼族消息的同时,给我搜寻这些人的下落,不惜一切代价!”
鳍族余下的两百多人齐声应道:“是!”
声振寰宇,回音不绝,惊起一群在坟林巢居的老鸦,“呱呱呱”的叫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