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衫只知阿七作为高药师的侍卫,身手必是不弱,但却没想到比自己竟还胜上一筹,当下也不及细想,蹿身而起,运起寒冰掌,向刘唐扑去。
刘唐接了两掌,连连败退,高声叫道:“死耗子,你再不给老子滚出来,兄弟们可要全折在这儿了!”
白衫一惊,他们还有帮手?但听得一声“来也!”接着嗅到一股淡淡的花香,顿时头晕眼花,天旋地转,浑身酥麻瘫软,栽在地上,朦胧中看见一个留着两撇胡的汉子笑眯眯地走过来,只觉十分眼熟,另一边尘埃落定,阿七也昏倒在地。
醒来时,但觉手臂酸麻,挣了几下,动弹不得,这才发觉自己被捆缚得死死的,和自己背靠背绑在一起的还有一人,却是在背后,看不到是谁。抬眼打量,四周一片昏暗,是在一间黑屋子里。
过了片刻,背后那人醒来:“呜,头好痛……”
白衫听到声音,惊喜道:“阿七,是你吗?”
阿七没好气道:“不是我是谁?”
白衫道:“你干什么要跑回来救我?这下好了,倒连累得你也落入这贼窝。”
阿七道:“本来咱俩合力,打败他们是万无一失的,谁想到会中他们的奸计?”
“你怎么做上高药师的护卫的?武功那么好,为什么枢相不让你保护马大哥?”白衫问出自己的困惑。
“那你呢?怎么当的马大人的护卫!”
“我先问的,你先说!”
“我为救你才这样,你先说!”
“好吧。”白衫便把自己如何打败刘唐、如何进入童府的事说了。然后道:“好,我说完了,换你说。”
“嘿嘿,我现在又不想说了!”
白衫吃了个暗亏,心里不大痛快,见两人胳膊拴在一起,灵机一动,右手反手一摸,便抓住了阿七的手,内力涌动。
阿七一个激灵,惊叫:“啊,好凉!”
“哈哈,知道厉害了吧!不过,你的手怎么这么软,跟个女孩儿似的,还有啊,你生来就是娘娘腔吗?咦……”白衫咂咂舌,做了个嫌恶的表情。
“我说白开水,你话真多,赶紧想法子逃跑才是正事!”
“是是是,身边有个熟人,欢喜地忘了形,嘻。”
正待想个什么法子,这时门开,走进来两个彪形大汉,将两人的头用黑布套了,塞了嘴,抬着他们便往外走。
也不知过了多久,两人被扔在地上,揭去头套,只见处在一间厅内,上面坐着数人,白衫还未来得及细看,首座一个面黑身矮的汉子离座起身,走到两人身前,恭恭敬敬地解了绳子,作揖道:“常言道,自古英雄出少年,此话果然不假,两位年纪轻轻,便有着擒虎射狼的本事,将来前途定然无限光明,来啊,上座。”
外面走进两人,搬两张太师椅放在白衫与阿七的左右,那汉子请二人坐,白衫问:“敢问尊驾是?”
刘唐拍案而起,叫道:“娃娃,山东呼保义及时雨宋江,天下人人敬仰,你不识得?”
白衫顿时想起五六年前白羽与白胜的谈话,提到过宋江的名头,心想连爹爹都尊敬的人,自然不能失了礼数,当下抱拳道:“啊,怎不识得?原来是宋伯伯!先父在时,时常听他提起。”
宋江摆手让刘唐坐下,笑道:“哦?令尊是……”
“白羽!”
宋江沉想,似乎在搜寻记忆里是否有这么一号人物。
便在这时,人群中一个汉子惊喜叫道:“你……你是衫儿?”
白衫看向那人,唇上两撇胡须,贼眉鼠眼,正是昨夜迷晕自己的那人,细一看,怪不得之前觉得眼熟,这人正是抚养自己十二年之久的堂叔——白日鼠白胜!
“爹!”白衫叫了一声,扑过去与白胜抱做一团,泪如雨下。他虽知白羽是自己的生父,但白羽为了掩人耳目,他自幼便被要求叫白胜“爹”,叫了十二年,早已习惯。
“好孩子,真的是你!都长这么大啦!”
在场众人均是一愣,阿七疑惑地想:“他爹不是死了吗?”
原来白胜自五年前破庙一别,落入官府手里,后为托塔天王晁盖派人所救,便留在寨中做了一名头领,和一众梁山好汉打家劫舍。他也曾多次派喽啰到外面打听白衫与白川的下落,一直杳无音讯,却没想到会和白衫在这里相认。
五年时间,白胜面貌变化不大,而白衫却已从当初的毛头小孩长成了如今结实的小伙,身姿挺拔,模样清逸,是以白胜初见时一下竟没能认出。
白胜把事情原末讲给众好汉听,宋江朗笑道:“哈哈,原来如此,那最好不过,白衫贤侄,你此次护送,任重道远,务必多加小心。”
白衫和阿七神情同时一变,心想终究还是被他们发现了,料来马政高药师他们也落在这批山贼的手中。
阿七道:“敢问头领,马大人他们现在何处?”
宋江拍了拍手,马政与高药师先后进得厅来,身后跟了三五个小喽啰,马政见到白衫与阿七,大喜,又看向宋江,道:“押司好!”
白衫忙走上去,低声问道:“马大哥你没事吧!”
马政道:“好得很,放心。”
宋江拱手道:“马大人此行关乎我大宋命脉,兄弟们不识轻重,拿了诸位在此,宋江实感歉然,在下已布下筵席,诸位无须顾忌,好好地吃一顿酒,明一早,安排兄弟送诸位下山,可好?”
马政自连声答应。
白衫阿七与队伍会合后,叙了会子话,便来了几个喽啰相请,四人跟随他们去了,其他人自有无数喽啰陪酒。
宴上白胜跟马政打了个招呼,便将白衫拉到身边,互诉别来情由。白衫打听之下,终于知道昨晚事情的始末。
原来朱贵在山脚以开酒店为名,专一探听往来客商经过,但有财帛者,便去山寨里报知。若有孤单客人到那里,无财帛的放他过去,有财帛的轻则麻翻,重则登时结果。为了做得神不知鬼不觉,招待客人的酒水里全都掺有东西,然而口感和平常的酒水无异。
在必经之路的两里之外,有一条小径,路旁植满了一种叫做“曼罗三步”的奇花,此花香味极淡,在酒店喝过酒水的人嗅了,不出三秒,必然绝倒在地。
刘唐白胜受了军师吴用的吩咐,下山办一件正事,回来走得累了,便想到朱贵的酒店讨口酒喝,走到门口,白胜在门外就听到屋内的嘈杂,便想试试“曼陀三步”的传闻究竟是否灵验,偷偷溜了,所以刘唐先闯进店里。
刚从茅厕出来的朱贵老远就听到刘唐的声音,他生性谨慎,生怕刘唐一时鲁莽而坏事,忙进了店。在梁山上,林冲和朱贵交情最深,傍晚无事,从山上下来找朱贵喝酒,恰碰上两人争执。
当白胜摘取曼罗三步赶回来时,马政使队到了,他藏身暗处,亲眼看着众人一一倒下,大喜,从他们身上摸出金银财宝,塞得满怀都是,然后看到一个黄布包裹,拆开一看,有一封书信,他不识字,便也揣入怀中。暗想这曼罗三步果然神奇,忙摘了一大把,夹在胁下,想着一会如何把这花往刘唐眼前一晃,非让这浑身横肉的大家伙栽一个大跟头不可。
越想越是得意,满载而归地往回走,却见朱贵及七八个手下昏倒在草地里,将朱贵唤醒,才知是那个满脸粉刺的男子所为,那人当然就是赶回救白衫的阿七。白胜骂了一声,赶回酒店一看,只见林冲被困在中央,而刘唐连连败退。当下将曼罗三步撒了开来,才解了两个兄弟的围。
众人捆了白衫等人回到山寨,白胜将黄布裹的书信呈给宋江,宋江一看了不得,这拨人竟是赴往海外大金的使臣,商议联金抗辽,以图收复燕云十六州,国家大事,非同小可,立刻叫来吴用商量并命人好生款待马政等人。
宋江虽只是个山贼头领,但却有着一颗忠君报国之心,襟怀气度与寻常匪徒大大不同,他一直渴望有朝一日能受朝廷招安,为众兄弟谋个封妻荫子,也算不糟蹋了父母赐给的清白之躯。
白衫听说叔叔说到曼罗三步,啧啧称奇,突然瞥眼见到另一旁落座的高药师和阿七,高药师面露关切之色,宽厚的嘴唇不住张合,似乎在对阿七嘘长问短,阿七淡淡地横了他一眼,高药师忙住了嘴,眼神四处扫动。
白衫无意中捕捉到两人神情的交流,收回目光,心里暗暗纳罕,怎么高药师对自己的手下态度如此恭谨,倒像阿七是主而他是仆一般。
闲话少叙,且说白衫等人在梁山逗留了一日,次日清晨,宋江亲送诸人下山,浪里白条张顺和船火儿张横两兄弟摇了两条小船,将众人送过水泊。
众仆从脱离了匪窝,重见天日,大大的松口气,他们不知道宋江的心思,只道是靠了白衫和白胜的关系,才没被贼人剁碎了做肉馅,对白衫越发恭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