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大三,大家逃课逃的更加肆无忌惮,加上很多人决定考研,跟他们考研方向不太相关的课就被果断忽略了。
算起来,我倒算是模范生了,因为我逃的课并不是很多。在大家纠结于考研考什么方向时,我表现的很淡定。我不想考研,首先我对本专业很厌倦,其次我不想耗费那么多脑细胞和精气神跨专业考研,于是我有了大把时间看电影,逛街,发呆。当这些事情都令我厌倦时,我会偶尔去听听课。当然,我也不是真的听课,我坐在最后一排听音乐或看小说,然后在老师点名签到时,和黄伶变着声音的为宿舍另外四个人答到。因为只有我们两个人不考研,所以答到的重任就落在我们柔弱的肩头。我和黄伶忽然成了宿舍的功臣,在宿舍的地位扶摇直上。当然,我们同时收获的,还有她们用来贿赂的零食。
偶尔我们也会携零食一同去听课。每当这个时候,张剑南就凑过来蹭吃蹭喝,在我们替舍友答到的时候,投来鄙视的眼神。
“张剑南你为什么不考研?”我问他。
“没意思。”张剑南摇头晃脑的说。
“那你准备去哪工作啊?留在青岛吗?”黄伶问。
“大四再说,急什么。丛无你呢,你留在青岛吗?”张剑南问。
“我啊……”我停顿了一下,继续说:“我应该去北京的。”
“为什么啊?你喜欢那里?”张剑南问。
“苏钲考研要考北理的嘛……”我说。
黄伶说:“苏钲真是好福气,不知道多少人因为毕业就分手的,你还不离不弃的,苏钲去哪你还跟着。我可没那么伟大,我们家王建毕业后要留在青岛,可我是要回新疆的,我们说好了谁也不强求谁,到时候和平分手……”
我挠了挠头皮,不知道说什么。
张剑南也没有说话。不知道我说他是因为我一直没找女朋友,这种念头是不是有点自恋了,但不管怎样他到了大三都没有女朋友,但他制造出来的绯闻女友倒是不少。他时不时的对我说:
“哎丛无,电气2班的一个小美女好像对我有意思哦,有一天上大课时她对我笑来着。”
“哎丛无,我今天打篮球时注意到一个美女老看我,看的我怪不好意思的。”
“哎丛无你说人太有魅力了也苦恼,比如说今天中午吃饭吧,食堂那么多空位,一美女非得跟我坐同一张桌子。”
……
慢慢的张剑南把自己设计成了受众女生仰慕、走到哪都有人暗恋的高大形象,实际上我却从来没有看到哪个女生对他发起过进攻。我忍不住说他:“要说吧你也算帅的,想追哪个女生吧也不至于受挫的,你干嘛整天活在幻想里呢。”
“什么幻想?不是幻想!真的,明天谁再对我抛媚眼,我一定鼓起勇气上去搭讪。”
“原来您是不好意思啊,哎哟真没看出来您还是个害羞的人。”我揶揄他。
“哎呀!你现在终于透过现象看本质了。”张剑南说。
黄伶凑过来说:“哎丛无你知道吗,古月有男朋友了。”
“这么劲爆?哎呀呀,早知道古大美女以前没男朋友,我就行动了,悔不当初啊!”张剑南装腔作势的乱叫。
我瞪了他一眼,说:“边去边去!”然后把头跟黄伶凑在一起,问她:“什么情况啊?跟谁啊?”
黄伶压低声音说:“古月不是要考中山大学嘛,那个人跟她是研友,咱们系的,猜猜……”
我想了一会儿,忽然瞪大了眼睛说:“你说是班长?”
黄伶连忙捂住我的嘴压低声音说:“嘘嘘嘘,低调低调。”
我惊讶的说:“班长?薛涛?”
黄伶忙不迭地点头说:“你没发现古月最近照镜子频率比以前更高了吗?”
我想了想,说:“那真没发现,以前她就爱照镜子。哈哈。”
“仔细观察,那频率还是不同滴。我从没看古月像现在这么开心过,你可能没仔细观察,她睡觉时嘴角都是挂着笑的。”
“咦呀~~”我立刻跟黄伶拉开距离,搓着胳膊说:“怎么忽然觉得你那么慎得慌呢,你闲着没事观察人家睡觉啊,你没观察过我吧?”
“哎呀我这叫观察能力强,你么除了浅睡眠状态睫毛是抖的没别的特点。”
“这你都知道?”我惊讶的说。
“嗨我们都住了两年半了,有什么可惊讶的,连隔壁王璐睡觉半睁着眼我都知道。”黄伶得意的说。
我表示佩服。
下了课,我去自习室找苏钲。自从上了大三,我们很少一起出去玩。他要考研,我不想耽误他的时间,只是有时候陪他一起上自习,在一旁安静的画漫画或者看小说,然后一起去吃饭。
我悄悄的在后面接近苏钲,用双手蒙住他的双眼,低声说:“猜猜我是谁。”
苏钲捉住我的手,说:“好难猜啊,都怪暗恋我的女生太多了,你是小红小黄还是小绿?”
我撅着嘴拍了他一下,在一边坐下,问:“今天有没有好好学习啊?”
“没有,在想你……”苏钲厚着脸皮说。
“我发现你现在脸皮越来越厚了啊,嘘,不能打扰其他同学,你继续。”我掏出一本小说,在我和苏钲之间支起一条胳膊抵住头,开始看小说。
很快我的小说就看完了,我翻了翻书包,没带其他的娱乐工具。我无聊的趴在桌子上,看苏钲在演算纸上写写划划。
苏钲转过头来:“小祖宗你这样看着我,我集中不了精力做题啦。”
“小说看完了……”我嘟囔着说。
“那就还掉,再借一本吧。”苏钲说。
“好吧……那我一会儿直接回宿舍,你自己吃晚饭噢。”我背上书包摸摸苏钲的头,去了图书馆。
令我兴奋的是,我在书架角落发现了几本阿加莎·克里斯蒂的小说,不禁自责为什么以前没发现。我抽出《藏书室女尸之谜》翻了几页,很快就掉进了作者营造的恐怖加悬疑的气氛中。当我准备把书再放回书架时,却惊恐的发现书架上有一只断手!
我“啊”的一声叫了出来,惊恐的后退了好几步。
紧接着那只“断手”缓缓的抬了起来,冲我摆了摆。接着是我熟悉的声音:“同学,图书馆不要大声喧哗。”
我生气的顺着手往书架的另一端看过去,看到了张剑南恶作剧后得逞的笑脸。
他抽回了手,得意的说:“哈哈哈,被我吓到了吧。”
“你你你,你要死啊!”我气急败坏的说。
张剑南从书架另一端绕过来,说:“就你这胆量,还看惊悚悬疑的小说啊。”
我白了他一眼,说:“管得着吗你!”
张剑南说:“你也喜欢阿加莎·克里斯蒂吗?”
我点了点头,说:“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以前没发现这些书呢。”
张剑南说:“是刚上的。推理小说都在这一区,差不多都被我翻遍了。”
“果然是有恒心有毅力的好青年。”我说。
我们借了书,走出图书馆后,张剑南说:“哎,你看过晚上的大海吗?”
“当然看过啦,我在青岛长大的嘛。”我说。
“我没看过,不然今天晚上陪我去看海啊?”张剑南问。
“不去。”我斩钉截铁的说。
“为什么不?”张剑南问。
“怕冷。”我说。
“我看不是吧。”张剑南说。
“那你觉得我为什么不。”我问。
“你怕苏钲误会。”张剑南的眼睛像刀子一样看进了我的心里,我一时语结。“拜托啦,大姐,不就是一起看海嘛,再说我早就不喜欢你啦,难道你真以为你魅力那么大?”
“苏钲不这么想。”我嘟囔着说。
“看你一口一个苏钲的。不管苏钲,你就回答我想不想去看海。”
我想了一会,说:“想倒是想——好久没出去了。”
“这不就得了吗。你怕苏钲误会,好办,叫上黄伶。”张剑南真的是个很好的说客,说着就想给黄伶打电话。
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再较真下去就没意思了,我制止了张剑南说:“好啦,去就去呗。”
夜晚的大海像蕴藏着一股邪恶的力量,不断带着强劲的海风的向岸边拍打过来,又悻悻的回去。
站在海边的木栈道上,我的头发被吹得乱七八糟。
我一边捋,一边无奈的说:“唉,发型啊发型啊。”
张剑南问:“丛无,你大学过的开心吗?”
“呃,算是开心吧。”我说。
“我有时觉得特压抑……你不介意我吼一嗓子吧?”张剑南问。
“我能说不么……你吼吧。”我说。
张剑南对着苍茫无尽的大海喊了几声,激动的抓着我的手腕说:“来啊,一起吼。”
“我才不要。”我吸了吸鼻子,故意站的远了点。
无奈张剑南百般怂恿,我试探着吼了一声,结果感觉倍舒畅。我们两个神经病般的扯着嗓子吼了很久,终于吼不动了。
张剑南问:“丛无,你觉得大学让你学到了什么?”
“哇不是吧,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深刻了。”我说。
“我在你眼里是肤浅的人吗?”张剑南无辜的问。
“是。”我斩钉截铁的说。
“女人表里不一的说法果然是对的。”张剑南说,“说正经的,我怎么觉得大学那么没意思呢。你知道吗大学和专业都是我爸给我选的,他说男生搞IT有前途。我觉得我是为我爸在上大学。”
“我还不是一样,整天混日子。不喜欢这个专业,专业课学得马马虎虎,不知道毕业后能干什么。”我说。
“女生怎么都好办,找个有钱老公就好了嘛。男生压力还是很大的。”张剑南说。
“看你满脑子男尊女卑的封建思想。”我说。
“真的。不想以后吧,当然很轻松,在宿舍打打游戏看看电影就把时间打发掉了,然后每个学期末开夜车争取不挂科。但是空下来时想想未来,一片空白,没有蓝图,没有希望。哪怕有个梦想,还可以去奋斗,但是我连梦想都没有。”张剑南说着叹了一口气。
“你今天是给我添堵的是吧。”我说。
“你看我们这些不考研的男生,看似没心没肺的整天吊着膀子每个宿舍乱窜,凑几个人打扑克搓麻将或打游戏,表面看大家嘻嘻哈哈的,但其实讨论到未来都很茫然。姑且不论我们这些不考研,就说系里那些大部分考研的男生,他们真的是因为兴趣心甘情愿的考研吗?还不是考虑到现在大学生满地跑,在招聘市场像大白菜一样便宜,然后不得不考研企图靠高一点的学历找到好一点的工作吗?你问问苏钲,他真的喜欢研究IT吗?”
“那倒是……他经常说专业课烦死了。”我说。
我们两个久久无话。
“其实,我爸已经在老家给我找好了本专业的工作,别人可能会羡慕吧。但在我看来很悲哀。我的大学我的工作都被他设计好了,而我一点兴趣都没有。我没有跟他说,但是我心里早就下定了决心,我绝对不过他设计的人生,我想去上海闯一闯。”张剑南说。
“可是上海生存压力很大的嘛。我应该不适合那么快节奏的城市。”我说。
“年轻嘛,本就一无所有,失败了,也不怕失去什么,你说是吧?”张剑南说。
“嗯,有理想,有志气,好青年。”我说。
“可能我只是想过自己的人生,但仔细想想我去上海干什么?我想干什么?我又茫然了。”张剑南说。
海风更猛烈地吹过来,我们都不禁打了一个寒颤。张剑南看了看手机说:“九点了,回去吧,再吹就吹感冒了。”
我强烈表示同意,边往回走边说:“怎么办呢,我还没跟你谈谈我的理想呢。”
张剑南研究了一会我的表情,说:“你真的假的?”
“真的。我想做服装设计师。但是空有念头,懒得行动。”我说。
“知道你懒。空口号就别喊了。”张剑南说,“等你哪天不懒了,才是真的有热情,有热情才是真的有梦想。”
我默默同意了张剑南的说法,也许我只是说着玩玩,实际上我从没为此付出哪怕一丁点的行动和努力。服装设计师只是我挂在嘴上的幌子,来掩盖我胸无大志、得过且过、对未来一片茫然的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