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文书说到乐菊听了李氏的话,失魂落魄的跑出门,却跟乐竹撞了一个正脸,撞得乐竹一趔趄险些倒在地上,她本是个火爆的脾气,看清了来人便骂道:“你鼻子顶上两个窟窿是喘气儿的!好不长眼睛!”
哪知道平时最不让人的乐菊,这里全没一个字,丢了魂一般跑走了,倒让她疑惑十分,不一刻一拍脑袋,忙忙转身远远离了李氏的院子,怕沾上此地的是非。
话分两头,乐菊一路来到了与那奸夫幽会的老地方,等到月上柳梢头,也没等到半个人影,汗湿的衣衫早被风干了,盛夏的月亮却冷到她心里去。
她独自一人隐在树影下,不可自控的胡思乱想起来。
一忽想到那人甜言蜜语柔情蜜意,正是欢娱嫌夜短,寂寞恨更长;一忽又想到早知有今日这番缘法,当初何必许给那人,现下未必不能做个官太太,哪怕是如夫人;一忽又扶着小腹,想到如今万般想头皆是空,肚子里这一块肉却当如何?本欲用他来邀个名分,如今却当真是福祸不知……
恍惚间忽听击云板的声音响起,已是起更了,才猛地想起今儿并不是十五,原是十四,约定了逢五见面的,自己记差了日子倒白等了一晚上。
正欲转身回房去,却忽然觉得浑身轻飘飘的,只脚步似有千斤重,时时欲软倒下去,勉力支撑回了住处,乐兰却不在屋子里,就和衣倒在床上,连把被子扯出来的力气都没有。
也不知过了多久,感觉有人给她盖好了被子,接着一双温暖的手抚上额头,乐兰的声音响起:“怎么这么热?醒醒,乐菊,你醒一醒。”
乐菊勉强睁开眼,望着乐兰哑声道:“你回来了,烦你给我倒一杯水,我渴的很。”
乐兰不及答话,忙忙到外间倒一杯温茶水来给她,乐菊起身接了一口灌下去。
乐兰见她好些,才问道:“你是怎么了,热的厉害,我帮你找郎中吧。”说着便起身欲出门去。
乐菊忙倾身一把扯住她,叫道:“不要!”声音十分尖厉,乐兰不由怪异的看了她一眼。
乐菊自己也觉不妥,暗自平复心绪,方再次开口道:“我这是老毛病了,不必那么麻烦,烦你帮我要一碗姜汤来,我发发汗便好。”
乐兰见她坚持,也不再提请大夫的事,出门去给她找姜汁,一路到大厨房,只见三奶奶的陪嫁陈嬷嬷正领着几个婆子打马吊。
这种事大家氏族里是绝对不许的,可有句话说得好,叫上梁不正下梁歪,李府如今主子荒唐,哪有闲心管这等事儿,下面又能有什么好人。
乐兰走进门去,陈嬷嬷见了她忙放下牌过来,满脸是笑却不达眼底:“姑娘要些什么,可是太太那里要进些宵夜?”
乐兰道:“并不是太太要什么,是我想要一碗姜汤去去寒气,今儿起得早似乎着了凉。”
话音方落,坐着的婆子就有一个说道:“唉呦,您也见了,大灶上熄了火了,只有边灶有火,可上面热着太太的参汤,一刻也不敢拿下来的。”
乐兰笑道:“妈妈再引个旁灶上的火帮着熬一碗,我怎么让妈妈白做?”说着拿出一把钱来。
谁知那婆子不再搭茬了,看也不看那钱。
另一个婆子说道:“黑灯瞎火的单给你起灶?也不看看你有没有那个德?”
又一个小声道:“几个钱也好意思,还不够我们输赢一把的。”说着几个围着的婆子一齐笑起来。
直把乐兰气个倒仰,只去看陈嬷嬷,陈嬷嬷慢慢收了笑脸,道:“姑娘也看见了,并不是我不帮您的忙,实在是我也支使不动这些个老货。”
乐兰道:“好,妈妈不必多说,我晓得了。”
说罢转身出去,迎面三爷的通房丫头唤作绿玉的走过来,见了她还打了个招呼道:“乐兰妹子也来取吃食。”
乐兰支吾一声走了,远远听见绿玉道:“有劳妈妈,三奶奶要两碗粳米粥并几个小菜垫垫饥。”
陈嬷嬷说道:“快给姑娘搬个座儿来,姑娘且稍等等,一会儿就得了,难得三奶奶想起我们来……”
听到这里,这素与世无争的好姑娘气的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可没奈何只好回去。
可巧路上遇见了乐竹,乐竹难得见她生气,便细问究竟。
听了她一番话来,笑道:“我还以为什么,你是头一回去吧?那起子人就是那样,猖狂的很呢。哪一天落在姑奶奶的手里,哼!”
说完奇道:“我见你却好,怎的乐意去干这等麻烦事儿了?”
乐兰遂道:“是乐菊病了,又不肯请郎中,要我帮忙要一碗姜汤来,哪知道是这么个结果。”
乐竹啐一声道:“她死了!不会自己来么,她的面子可大着呢,你也是不长记性,忘了她挤兑你的时候了?”
乐兰只笑笑不语。
乐竹实在拿她没法儿,遂拉了她七拐八拐到得一个耳房中,悄手悄脚的掌了灯。
“这不是小小的药房?”乐竹讶道。
乐竹回首一笑:“嗯,就是这里,你以为你当初喝的姜汤是哪里来的。”
“这里不会有人来么?”
“小小身子大好了,这里很久不用,哪有人来,不过白天里有小丫头来打扫一下罢了,这都什么时辰了,不会有人来的。”
乐竹一面解释一面轻车熟路的取出一只砂锅来架在炭炉上,煮起姜汤来。
趁着这一会,忽地问道:“我却觉得奇怪,乐菊那小蹄子向来惜命,怎么如你说的那样发热,反而不让叫个郎中看看?”
乐兰专心扇着炉子道:“可能天晚了怕人觉得她轻狂也未可知。”
“哼,我可不信,这种借口只骗骗你罢了。”乐竹却似颇不以为然,“莫非,是有什么不能看郎中的苦衷么……”
乐兰犹自傻傻道:“我们这样的人身卑命贱,能有什么苦衷?”
乐竹一愣,接着嗤道:“你这样的傻子,我懒得跟你说。”
乐兰也不以为忤,二人煮好了姜汤熄了火,检查停当方端了姜汤离开药房。
预知后事如何,且看下文分解。